过世
蠢货。
赶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妈正坐在走廊上抱着头哭,看到我出现,她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抱住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希希,你回来了,你回来了!你爸爸没了,妈妈只有你了希希!”
好不容易安抚好她的情绪,我强撑着疲惫到极致的身体,跑上跑下办各种手续,又打电话联系殡仪馆,期间卿御每隔几分钟就会给我发一条信息。既问我的情况,也说他自己。
卿御到的时候是下午,我刚在窗口办完手续,转身就见到了站在门口的他。
很奇怪,明明四周那么多来来往往的人,他也从来没有露过脸,但第一眼看到他,我就知道,他是他。
与此同时,那道穿着一身黑色大衣的颀长身影也缓缓走过来,在我面前站定。
“南西。”
对于卿御的出现,我妈并没有很意外,她似乎早就认定我有男朋友,也可能是我爸的死让她太过伤心,以至于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关注这样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
她只是在忙碌的间隙背着卿御偷偷将我拉到一旁,抹着眼泪语重心长地劝我,“希希,他看着像个有钱人家的孩子,不是妈老古板,只是……你们这门不当户不对,你确定你能和他走得下去吗?”
事到如今,我再怎么骗自己我们没有名分也没了意义,我也知道我妈说得很对,这样的我和这样的他,本身就隔着很远的距离,可被他推着走了这么久,我知道,我只能放任自己走下去,直到撞上那堵南墙,我才能停下,我才会停下。
“妈,我知道没有选择的感觉有多难受,所以,我会把事情都告诉他,我会让他自己选。”
“但是,无论他怎么选,我都知道自己想走哪条路,所以放心吧,妈,你女儿没那么脆弱,你看以前的事情,我不也挺过来了吗?一般的困难已经打击不到我了。”
不知道哪句话触到了我妈的痛处,她突然抱着我泣不成声,“希希,是妈妈对不起你……”
这次,我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几年里她对我的指责和谩骂时至今日依然是我心里的一根刺,可是看着她现在这个样子,看着她鬓角的白头发和脸上的皱纹,看着失去依靠的她哭得那样无助绝望,我能怎么办?
我只能苦中作乐地想,至少自己等来了这一句道歉。
卿御这一来就没了走的意思,直到我爸的遗体火化掉,葬礼办完他都还在。
我问他:“你不回去工作吗?”他告诉我,“我现在已经不靠游戏吃饭了,团队那边有仙人掌他们在呢,我离开一段时间也没什么。”
我又问他,“你不回家过年吗?”这次,他沉默了很久,最后苦笑道:“我家里没其他人了,回去也是一个人,在哪里都一样。”
我没再追问,而这一年的除夕夜,我家的饭桌上多了一个人。
我爸的葬礼其实人很少,当年的事情发生以后,家里就断了很多亲戚的联络,在这座城市里,我们可以算得上无依无靠,所以参加葬礼的也就我爸妈在这边新认识的一些朋友,至于家里的亲戚,一个都没来。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没能来,因为我偷听到我妈和人打电话,“不是不跟你们讲,只是希希她男朋友也在,当年那事……要是来的人多了,谁知道他们哪个就把事情给捅出来了,希希好不容易有个归宿了,我这当妈的不能毁了她啊,哪个男人会不介意这种事情啊?哎我知道你不会说出去,主要是这么远,你赶过来太折腾了啊,我就想着算啦算啦……”
我没再听下去,转身回到房间望着天花板发呆。
我知道妈妈的苦心,可是……
如果人要背负着一个秘密过一辈子,那得多累啊?我宁愿孤独终老,也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我知道自己骨子里其实很疯狂,或许以后我会后悔,或许我妈所说的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但心里那把疯狂的火告诉我,如果只是表面光鲜的圆满,还不如彻底毁灭,至少在他真诚的时候,我同样真诚,哪怕那把刀最后可能会捅向我,但我顺心而为,自由且无悔。
我知道,自己早晚会把事情真相告诉他,如果顺利的话,那会是在我们真的决定要在一起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