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无色的泪水从紫色的眼眸中大块的滚落,泰烟疯狂的摇着头,试图甩掉四野入目这些熟悉又陌生的朝凉人身下,那一片片让她头晕目眩的艳红,艳红中散发出一股刺鼻又浓郁的腥臭味,这股臭味和火架上隐约还残余着的烤肉香味混在一起,凶猛无端的朝幼小的女郎袭来。泰烟不得蹲下身体闭上了眼睛,她背过身去,害怕的将自己缩成了一团,试图遗忘这噩梦一般的画面。她背上艳红的披风坠落在素白的雪地上,远远看去竟像绽开的离娘草一样美,却在一望无际的雪山之中消融,在四周众多血滩的衬托下显得是那样渺小,又脆弱至极。
“呜…呜呜……”
泰烟努力把哭泣的声音扼在喉咙里,但是她不停颤动的肩膀却让祁司辰心疼的眼眶生了一圈红。“烟儿……”,他喃喃着,缓缓地蹲下身,抬起手本想要扶住小女郎颤动的肩膀,但是目光在扫到背后尸体的那一瞬息,祁司辰又犹豫了,周围恶劣的雪山和眼前残忍的死尸无不在警示着祁司辰:这个地方有危险,现在还不是落悲的时候!
他咬咬牙,看着地上哭得不成样子的泰烟把心一横,直接提溜着她的两条胳膊,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烟儿,听我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们快些寻一下还有没有活着的将士。”祁司辰摇晃着泰烟的肩膀,想帮她快些摆脱悲伤的心境振作起来,奈何金尊玉养的泰烟一直被嬴昊及阖宫人捧在手心里小心的护着长大,哪里见过这等触目惊心的场面,早就吓得神智都快散掉了,眼下任凭祁司辰怎么唤都是呜呜呜的哭个不停。祁司辰没办法,只好强硬的拽着她的手一个战士一个战士的搜寻过去,直到快搜到角落里的一名战士时,一道孱弱的声音才从不远处一块半人高的巨石后面传出来:“……殿下”
“刘副将!”
熟悉的声音让泰烟瞬间清醒了过来,她甩开祁司辰的手,急急忙忙的就要往石头后面跑。“别过去,小心有诈!”祁司辰想要扯住泰烟,奈何已经来不及了。他急忙跟着跑了过去,这才发现刘壮一个人瑟瑟发抖的缩在石头后面,他抬起脸来瞧着泰烟,秀气的面庞上挂满了水痕和鼻涕,鼻尖和手脚俱被冻得通红,他嘴唇不住的哆嗦着,不知是被连夜的大雪冻坏了,还是看到了什么吓坏了。
“刘副将,这……”,泰烟看着刘壮这副狼狈的模样,想要问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口。祁司辰见状,他牵住泰烟的手,上前一步严色问刘壮道:“敢问,昨夜发生了什么?为何一睁眼就只剩你我三人了?”
刘壮听了祁司辰的话瞬间吓得眼睛翻白,他身体剧烈的哆嗦了一下,祁司辰怕他也跟泰烟方才一样说不出话来,连忙半腿跪地,又用空着的另一只手用力捏住他的肩膀。刘壮感受到肩膀处传来的强悍力量,他看着少年郎坚毅明朗的琥珀色双眸,这才渐渐的将心神稳定下来,含泪回忆道:“禀报……二位殿下。昨日属下因着没有吃多少酒,独自巡视完最后一圈后见周围没什么危险,又实在乏累得很,便忍不住窝在这里打了个盹。不知睡了几时,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属下还以为又遇上了山猫,睁眼一看周围天还墨着,支撑着爬起半个身子来往石头前面瞧去,却发现一群着靛青色衣裳的人,手里各拿了一把明晃晃的剑朝火堆这边摸了过来,将士们因为吃多了酒都睡得很死,轻易就被全抹断了脖子,属下因着一直藏身的这块石头位于角落处,又偏僻不惹眼,方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靛青色衣裳,难不成是父皇的人?
祁司辰心里略一思忖,他疑惑的拧紧眉心,再次看向刘壮:“奇了,先不说他们是如何找到我们的,这大山常年严寒有雪,理应没有住户。就按你方才这样讲,那些人为何没动我和烟儿?”
刘壮茫然地摇了摇头道:“属下也不知,属下当时虽说醒着,但到底吃了酒,脑袋昏昏沉沉的,手脚也软乏无力气,实在看不大清楚。只模糊的看见这队人绕至二位殿下面前,其中一人对那里面似是领头的一个说了些什么,领头的从小殿下身上摸走一样东西,他们又踩灭了火,这才全部离去。”
说着,刘壮突然支撑着爬起身子,面对泰烟咚的一声跪了下来,他猛地低了头,汹涌的泪便在一瞬间夺眶而出,他头壳朝着泰烟,拔高声调道:“属下玩忽职守,暗贼前来却只知懦弱躲藏,不敢上前应对,致使弟兄们全部丢了性命,致使祁皇子的侍从遇害,还差点连累二位殿下。还请殿下,务必责罚刘某!”
副将高傲的头颅深深的埋在颈窝间,滚烫的泪水划过他枯黄的面颊和干瘪的嘴唇,在冰冷的雪地里烫出一朵又一朵无颜色的花。泰烟并没有回话,她听了副将的一番话,又有祁司辰一直紧握着手在旁安慰,早就已经沉静了下来。她站在刘壮面前,静静的听着寒风卷过自己锦锻衣袍的声音,细细的嗅着鼻尖散之不去的血腥味,然后忽地冲刘壮抬起了手。刘壮闭上眼睛,他自觉地抬起脸,等待公主亲自给擅离职守的他降下责罚。
但是意外的,泰烟的掌心落下,赐下的不是责罚,而是暖意融融的宽慰。她将副将鬓边垂落的那两缕发丝轻轻拢回了鬓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