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差
锦立即坐起来,从今天换下来的衣服里掏出了那块手绢。
她摸着柔软的棉线,鬼使神差地将手帕递到鼻子下轻嗅。
一股大地的味道扑面而来,仿佛是泥土混着青草,在雨中相互依偎,揉碎,纠缠。
夏锦接了盆水将手帕洗干净,又喷上她最喜欢的香水,晾在阳台上。
她坐在客厅,盯着手帕发呆。
门就在这时被敲响,夏锦起身快步跑到门口。
她以为和昨天一样,是百里疏来了。
所以夏锦大意地直接开了门。
见到来人的第一眼,她嘴边的笑就瞬间消失了。
“春姨。”
门口站着个中年女人,脊背微驼,身上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褂子,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女人见她开门,立即尖声道:“哟,还真是你!”
她喋喋不休,完全没注意到夏锦发白的脸色。
“生个丫头真是没什么用,你爹在家躺着快一年了,也不见你去瞧瞧,我累死累活照顾你弟,还得伺候你爹,你倒好,自己住这么好的房子!”
白春一把把夏锦推进屋里,然后也跟着进来,不安分的眼神四处打量:“你瞧瞧这房子多好,不知道要多少钱,你要是这么富裕,给你爹和你弟也花点啊。”
夏锦感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冻上了,刚才屋里残存的一丝旖旎也在此刻消失不见。
“之前出事时,我已经给你们打了五万块钱,这么多年他没给过我一分生活费,也从来没关心过我,如今你要是找人赡养,应该也轮不到我。”
“我也根本没有弟弟,那是你们的孩子,养他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白春扭过头,一双眼睛凶悍至极:“五万块?五万块够干什么?你是他生的,就必须养他!你看看你跟个大小姐一样养尊处优,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
夏锦的耳膜都快被白春喊穿了,她神色清冷,斜身倚靠在大门的门框上:“自我出生他都没给我一分钱,五万块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不记得了吗?收钱的时候我已经说了,这五万已经买断了我跟夏昌的父女关系,以后都别来找我,你也答应了的。”
白春岂能承认,她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地上哭嚎:“逼死人了啊——哪有亲生女儿不认爹的——不孝子啊——”
夏锦也是多年没跟完全没有任何道德底线的人产生交集了,她表面镇定,其实难受的似乎心脏都被抓紧了。
她看着没有形象的白春:“如果你再闹,我绝不会再给你一分钱。”
听这意思,仿佛是要松口了。
白春立刻停下嚎叫,利索地站了起来:“那你记得打钱!每个月都给我们点!你爹药费可贵着的!”
夏锦默不作声,但这时的沉默落在白春眼里是一种默认。
白春拍了拍身上的灰,扭着屁股走了。
夏锦的门还大敞着,屋里辛苦攒的一点凉风此刻也都消耗尽了。
她站在门口,眉眼间全是难过,她心里完全清楚今天闹这一出完全是她血缘上的父亲夏昌示意的。
他不疼爱她,甚至还妄想着把她身上的每一滴血都吸干殆尽。
隔壁的门忽然打开了。
夏锦甚至还没来得及收起脸上的失意,百里疏就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她抬起头,看着百里疏高大的身影站在眼前,像极了一面墙:实心砖头做底,坚固的水泥砌就,又完美地涂上白皙的腻子。
美观,却又那么牢靠。
夏锦几乎没有思考——又或许是百里疏离她实在太近太近,近得她只是微微前倾,就已经靠在了他的怀抱里。
她也确实这样做了。
百里疏听见胸前的女孩哽咽的声音。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哭泣,都是在他面前。
从他的房间里吹出来一股股风,清凉解暑,将门口这二人团团围住。
百里疏伸手,环住了她,在她背上轻拍。
他嗓音低沉,仿佛是万丈瀑布倾泻泉水,击打在坚硬的礁石上,在这个深夜里,在她的耳边轰鸣。
“夏锦,我能帮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