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白日晚(二)
,只是眼前暂时的黑暗,都已经让她觉得无法忍受。她不明白,难道这小小的男孩不曾埋怨过命运的不公吗?
“虽然难过,可我还活着啊,”子豪的声音一瞬间又开心起来,“爸爸跟我说,就算眼睛看不见,还是能做好多事的,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他的语气里满怀着生的希望和对未来的美好期希。
“你摸摸看,这是薇薇捏的泥塑,她也看不见,却可以做出这么好看的泥塑,像真得一样,”薇薇是他们病房里的另一个小姑娘,白血病导致双眼失明。
周子豪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泥塑,轻轻塞到沈岁岁手里,“这是她送我的,可好看了,所以,岁岁姐姐,你也不要难过。”
她摸着手中的泥塑,又轻轻地捏了捏小男孩并不光滑的手,微笑着重重地点点头。
那一刻,她被一个比她小的多的男孩子所感动。
生命是那么美好,又如此生机勃勃。
三个孩子的年龄相差不大,又同病相怜,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安衍下完手术,去病房看岁岁,走到门口就能听见三人的说笑声。
他倚在门口,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沈岁岁笑得这样开怀,像十几岁小姑娘该有的样子。
他敲敲门,走了进去。
两个床的家属都在,安衍向周子豪的父亲和薇薇的母亲点头致意,才坐在沈岁岁床边,询问她一天的情况。
沈岁岁小声问他,“安衍哥哥,你能不能让医生给薇薇开点止疼药,她疼得厉害,”薇薇的眼睛每天都要注射药水,而麻药很贵,尽管每次疼得受不了,但薇薇还是主动要求不要麻药。
因为长年的疾病,周子豪和薇薇的家庭都不宽裕。
安衍看了看薇薇的病床,她的妈妈年纪其实并没有多大,却已经熬白了头发,双眼通红,此刻正帮女儿按摩着头,努力帮她缓解疼痛。
而周子豪的父亲,满脸风霜,正坐在椅子上啃着馒头,他是货车司机,等会半夜里还要去跑车。
做为医生,他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也见证了太多的无能为力。
他知道,生而为人,有太多无可奈何。
他想了想轻声对沈岁岁说,“等我一下,”便离开了病房。
大概也就十几分钟,他回来了,手上还抱着一把吉他。
周子豪看见他,眼前一亮。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糖,每人都分了一点,是之前买给沈岁岁的奶糖,他在办公室里也放了一些。
“安医生,你会弹吉他?”周子豪兴奋地嚷嚷道。
“这是我一个病人的吉他,我学生时代曾经玩过乐队,”他解释道。
沈岁岁惊讶,她突然发现安衍还有太多地方是她不了解的。这样一个男人,有理想,有抱负,对专业认真,也热爱生活,应该会是很多人的梦想吧。
他不再说话,拉了一张椅子坐下,试了试弦,流畅的旋律如水般地流淌过指尖。
她也禁不住屏住呼吸,满脸期待。
安衍微微一笑,边弹边唱,是一首粤语老歌,被他改编唱出来,有一种动人心魄的力量。
周子豪不说话了,一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安珩。
薇薇停止了□□,专心地听着歌。
沈岁岁微微仰着脸,很认真地听他唱着。
周子豪的爸爸,薇薇的妈妈,渐渐地红了眼眶。
可没有人说话,只有安珩温润低哑的嗓音在病房内婉转低吟浅唱着。
渐渐的,走廊上的护士和病人也被琴声吸引而来,围在门口静静聆听。
没有人说话。
只有音乐在灵魂深处共鸣着。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别流泪心酸,更不应舍弃,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
所有人的表情都出奇的一致,写满了对生的渴望和不屈。
命运有时候很残忍,当面对这些平凡的的善良的努力的普通人时。
可也正是这些保受命运不公的普通人,他们身上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对生命的赤诚,乐观和热爱。
他们拨开鲜血淋淋的伤口,用爱搭建出一个虽然伤痕累累,但依旧充满温情的人间。
安衍离开病房时已经很晚了,顾寻还等在办公室里,看到他手上的吉他,眉心微微地一蹙。
“阿衍,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弹吉他?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不肯道歉,那丫头伤都伤了,你也确实打了人,只是道个歉而已。”
安衍把吉他放好,才直起身子看她,黑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如水般冰凉,“顾医生,谢谢你的关心。”
“阿衍,我是为你好,如果你这次升到副主任,你就是我们医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主任医生了,”顾寻还想劝说,不禁向他走近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