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程（一）

“你们为何要去森林？”

马车内气氛静默，阳光透过云团在苏诺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徐述白忽然开口问她。

苏诺一愣，还没想好怎么答他，便见霍决卷起帘子，从车头跳了进来。他睨着眼睛，眼尾带着些轻蔑的弧度：“去赏花，不行？”

从上了这马车，霍决便独自跳到车头，一坐就到现在。

他坐外面，并非是想坐外面，而是不得不坐在外面。

马车凌于云端，在如大海般的云层里徜徉，四周是呼呼的风声，可能是因为距离太阳更近的缘故，风虽大，却一点也不冷，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祝小桃刚刚凝丹，便为了他耗费大量灵力去召唤神兽，他都看在眼里，于是半逼半骗的把徐万里给的那宝贝丹药给了小桃服下。

那是鹿芝丸，是凝元补气的难得妙药。

祝小桃在凝丹的关键期，有了神药的加持，后面的修炼更是事半功倍。

可真没想到啊…

那老头果真不简单，单单那剑影剑气就伤了他五脏六腑。

可能是很久之前养成的习惯，就算受了再严重的伤，他也不愿被人发现。若是被发现了，可能因为成为累赘而被放弃，也可能因为弱小而被欺辱。

起初是不能，后来是不愿。

他强装无恙在这里闭目养神，想等着气息调理得平和一些再进去，可马车里两人对话声音细细碎碎的飘来，让他心中焦灼得很。

他一路拉长耳朵听着，发现小桃并不怎么搭理徐述白，两人之间的确没有什么过深的情谊。心中居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欢喜。

霍决随意的挤到两人中间坐下，抬着胳膊倚靠着玉栏：“那森林里的一草一木，可没刻下你们天一宗三个字。”

虽感受到了他若有如无的敌意，但徐述白并没有和他争辩，只是微微一笑：“这位师弟，我并无恶意。”

等一下到了宗门可能还需要他的帮助，苏诺并不想把关系弄僵，而且有些问题或真或假不重要，重要的是需要他先接纳。

苏诺知道，徐述白在爹爹和母亲那里，很有说服力。

甚至，他在宗门任何人那里，都比自己有说服力得多。

她需要他帮助。

于是微微笑了笑，用一种柔和的目光看着他：“之前我修炼邪术，损害了金丹。听闻森林里有一种草药，能治金丹损裂之症，师弟特陪我去寻来。”

祝小桃之前无法修仙御剑，难道并非别人说言，无法凝丹，而是金丹有损？徐述白皱了皱眉，忽然想到了师弟们所言，在大殿祝小桃以音驭兽的事情。

的确，若没有金丹如何能驾驭那仙器玉笙。

千嶂森林里草药奇多，珍物遍地，也难怪他们入森林寻找了。

他嘴巴张了张，停了停，没有继续追问，客气的恭贺了句：“那恭喜师妹能重回剑道。”

少女懒洋洋的趴在草丛里，闻到熟悉的脚步声，倏的撅起头欢喜的叫了声，又懒懒的趴了回去，娇气的嘟囔：“二哥哥…我知道了，你别催我了嘛…和我娘亲一样…”

徐述白坐在她身边，轻轻捡去少女额头的叶子：“阿诺，你都在这里躺一天了，若今日还完不成那两套剑法，晚饭便不吃了。”

反正我会辟谷，吃不吃无所谓。

少女翻了个身，满不在乎的坐了起来，靠着他肩膀，数着天空中的白云：“一，二，三，四…五….六…”

“阿诺！”徐述白反手弹了下她额头，恨铁不成钢似的叹了口气，宠溺的看着她：“你总这样也不行，这样吧，我来教你…”

徐述白牵着她的手，拉她起来。

他贴在她身后，两人一起起身，旋转，击出，躲避，一招一式他都教的很认真，耳畔能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还有温和的叮咛。

苏诺很聪明，只需要一遍便能学会所有招式。

但她那时候却总装作不会，因为若是徐述白知道她会了，便会又拉着她学些新的。

她就这样，总淡淡然耗费他的时间，他却从来不气不急。在外面让人觉得不可接近的徐二公子，在她这里，永远是她可以任性，放肆的师兄。

可如今，原本亲密无间的爱人变得如此客气而陌生。

苏诺看着他脸的时候，记忆里总是时不时闪现一些该死的碎片，让人心中烦躁，于是皱眉看向窗外，蔚蓝天空若大海壮阔，映入眼帘，烦闷一扫而空，竟然又情不自禁的数了起来：“一，二，三，四…五…”

“六、七、八…九！”霍决趴在她旁边居然接上了她的声音，眉眼一弯，得意道：“总共九朵云，我刚才就数过！可数了好几遍。”

“你..数这个做什么？”

苏诺一愣，就像屡次别人问她那样，她忽的问他，话说出口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

霍决不假思索：“因为无聊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