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历十年
一大群纨绔顶着烈日,杵在殿外的空地上。
每人占据一个小圆圈,在圈内呼喝踢腾,乍一看像极了后世中学生做广播操。
闹闹哄哄,指指点点,骂骂咧咧……
唿唿一个时辰过去。
一众纨绔犹如困兽出笼,争先恐后地奔出昭文馆,各自找寻自家的车驾仆从。
贾寰一个小豆丁,陷在闹哄哄的人群中,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贾家的车马。
他一头雾水地询问别家小厮。
那小厮一脸憋笑,说甚么贾政被皇帝召入宫中去了,贾宝玉也坐车返回荣国府了。
贾家跟来的那些长随、小厮,都随着他一起回去了。
贾寰被撂下了!
日了狗了!
贾寰气得小脸铁青。
这凤凰蛋不愧是冯紫英的“挚友”,同款的白眼狼,玩背刺溜熟。
他贾三爷为何会被狗皇帝罚站?
还不是为了替他这个兄长出头出气?
然后他伸冤了,脱身了,反手就把年幼的弟弟扔在外头?
他们这趟出来,是为选伴读的,只有贾政带了随从,兄弟俩常用的小厮小幺儿都没跟出来。
贾宝玉一走了之,撇下他孤零零一小只,悬在半山腰上,要怎么下山,怎么回府?
万一遇到拐子,秒变甄英莲!
贾寰恨骂了几句,正琢磨着去蹭谁家的马车回府呢,九皇子远远看到了他,招手喊他——
“怎么回事?你们贾家的车马呢?”
“我兄长……受了惊吓,先坐车回去了。”
贾寰木着脸说得平淡。
九皇子瞠目结舌,半响摇头不满:
“你这个兄长……不值得。”
贾寰明白他的未尽之意,苦笑一声自嘲:
“谁让我时运不济,做了人家的庶弟?今日之前,我也未曾想到他如此惫赖,半分担当都无。”
“从前听闻他衔玉而生,是个大有来历的,此番一见大失所望,若只是庸碌也罢了,竟还如此凉薄无义。”
九皇子啧啧咋舌,招呼贾寰上他的马车——
“算了,不提他了,我今日刚好无事,送送你吧。”
“这……多谢九皇子了。”
贾寰远远瞥见仇晟那伙人靠近,不想被他们看了笑话,一步迈上九皇子的马车,落下车帘,安坐养神。
九皇子跟他挤在一处,继续嘀咕贾宝玉。
甚么“抓周抓了脂粉钗环”,甚么“水作的骨肉”,甚么“爱吃丫鬟唇上的胭脂”,怎么看都像是个贪花纨绔。
但今日在御前,仇晟却说是贾宝玉先来勾搭的他,旁边还有好几个人证。
九皇子想不通——
“令兄和仇晟都好美人,为何还会卷进龙阳之事?”
贾寰轻笑:“你也说了他们都好美人,‘美人’又不分男女,只要长得好看的都算。”
贾宝玉在“好色”这件事上,男女不忌。
如他这般的京中纨绔,对“美色”几乎都是男女不忌。
问题在于,谁是被染指享用的“美色”,谁是被服侍享受的“大爷”。
仇晟去晚晴斋的真实动机暂且不明,但贾宝玉撩拨他的言行,一定触怒了他。
以“宝二爷”的地位,他只能去跟秦钟、柳湘莲耍朋友。
蒋玉菡他都不配染指,敢上手就惹了忠顺王府。
他主动对仇晟示好,在仇晟看来不是抬举,是羞辱,是僭越,是凭你也配!
在这个所谓的“高台盘”上,贾宝玉降级成了猎物,却还以猎人自居。
一只小白羊主动走进狼嘴里,下场可想而知。
经此一事,贾宝玉也算是被仇晟、水煜这伙人盯上了。
十年后贾家若真的被抄家,他无人庇护,怕是想出家都办不到,要被“金屋藏娇”。
贾宝玉才是今日这场混乱的源头。
真正的“祸头子”!
贾寰想透了其中关窍,又问九皇子:“那个水煜,有无龙阳之好?”
九皇子点点头:“忠顺老王爷最喜蓄养优伶,府上的儿孙们有样学样,多少都沾染了些,水煜身为王府世孙,又擅诗赋丹青,是京中有名的风雅公子,身边养着的书童、小厮,容貌都是顶尖的……”
贾寰了然。
他理解不了这种雅好,也干涉不了别人的雅好。
不止忠顺王府好男风,贾家也没好到哪儿去,从贾宝玉到贾琏,都有“泄火”用的书童。
虽然贾家的爷们屋里早早放了通房,却只准看,不准吃,全垒打犯规。
宝玉与袭人的关系,就始终见不得光。
在没有杜蕾斯的年月,纨绔们的性安全一要防病,二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