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柜坊
然后只听得长吁短叹,嬉笑怒骂,几家欢喜几家愁。
“当家的,当家的…”听见胡婶婶的声音,崔婳回过神来,瞧见角落里的胡大叔,蜷缩着身体,嘴角泛着血,眼睛四周一片青紫,脸上也肿得像个猪头。
“你这杀千刀的啊,你做什么不好,你非得赌博,啊?你这是要我的命啊,若是被兰丫的婆母知晓了,她在婆家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胡婶婶瘫坐在地上,对着胡大叔一顿拳打脚踢,看见他脸上的伤时,又心软起来,“他们把你打成这样,打成这样……”,嘤嘤的抽泣起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有钱还,就是剁手剁脚也是常有的事。
崔婳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胡婶婶于她有恩,她不能不管。
“叫你们掌柜的来见我!”崔婳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旁边的伙计冷冷地喊了一句。
伙计一听,愣了一下,这话里气势十足,不似一般小娘子,对上这样的场面,还能镇定自若,一看就不好惹,便恭敬的回了话,“娘子稍等,我这就去请我们掌柜的”,说罢,拱拱手,便进里间寻人去了。
崔婳打量着四周,终于看清了那赌桌上荷官的脸,竟是他?
“你便是胡三儿的内人?这胡三儿可是艳福齐天啊,哈哈哈……”
张狂的笑声中,走出来一位年轻男子,嘴角挂着一抹笑,手中的桃花扇,风流倜傥,他端坐在太师椅上,翘起二郎腿,一只手支着脑袋,斜撑在扶手上,眼睛往上轻瞟了一下,“嗯?小娘子,我问你话呢……”
“休得胡说,我是她侄女!”崔婳摘下幕篱,一双杏眼,冷目灼灼。
女子的呵斥声,使得嘈杂的四周安静下来,桌上的赌徒,都忘了下注,直勾勾的盯着这张清丽脱俗的脸,眉眼如画,好似嫦娥坠玉宫。
崔婳出门得急,连衣裳都未来得及换下,依旧是那身烟笼梅花百水裙,发上斜插着绿梅簪,纤尘不染的模样。
“对不起,是在下冒犯了,小娘子容貌姝丽,不知是否婚配?”他收了扇子,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
“与你何干?”崔婳瞪了他一眼。
“随便问问,没有别的意思”,他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身体,“小娘子今日造访,想必已知晓我八方柜坊的规矩”,他示意旁的伙计,把角落里的胡大叔拖过来。
八方柜坊的规矩,欠账从不超过三日,过了时候,那人就会被当作牲口,卖给黑窑子里,日日夜夜干活,直到累死病死饿死,死了,往乱葬岗上一丢,就算是“人死债消”。
“我今日便是来赎人的,不过,我只带了半贯钱。”
见崔婳一本正经的开口,掌柜的嗤笑了一声,“半贯钱?小娘子莫不是开玩笑?”
他站起身,缓缓的踱到她跟前,用扇子挑起她的下巴,阴恻恻地说道,“不过,若是把你卖到瓦子里,倒是能卖个好价钱!”
周围的看客,叽叽喳喳,开始对她品头论足,瞧着她这样的卖到哪家合适,卖多少合适,都是些丧尽天良的赌棍!
崔婳躲开他的扇子,看着眼前人模狗样的人,不慌不忙答到,“承蒙掌柜的看得起,现下还不至于,没到那卖身救人的地步。”
“那你打算如何还钱?”那人步步紧逼,呼吸都快喷到她脸上了。
她也不躲,迎上他的脸,不咸不淡开口,“当然是,以赌还赌!”
“嘶”,倒吸了一口冷气,人群再一次骚动起来,瞧这小娘子胸有成竹的架势,怕是赌坊常客,技艺高超,这会赌博,又长得好看的小娘子,倒是头一回见闻。
猎奇的众人有些按耐不住,迫不及待想一睹她的风采了。
“我若赢了,人我带走,若输了,我身上还有一件宝贝,价值不菲,定能抵债!”她不疾不徐,取出袖中荷包。
崔婳暗忖,如果这玉璧注定今日要留在赌坊抵债,那还不如赌一把,万一赢了呢?
“我如何知晓你的话是真是假?”
崔婳取了玉璧,递给掌柜的,他只瞧了一眼,递还给了她,“想不到,只有半贯家私的人,手里还有这样的宝贝,今日,我破例一次,答应你!”
人群一阵兴奋,自动挪到两旁,辟出一条路来。
崔婳在两旁人的注视下,淡定从容地走到赌桌旁,见掌柜的又懒洋洋地坐回椅子上,心生疑窦,“你不是答应了和我赌?为何不过来?”
“我可不会赌,他,和你赌!”他用扇子指了指那赌桌上的荷官。
那荷官接到指令,一手捏着骰子,一手拿着骰盅,站起身来,朝着她微微点头,唇边挂着一抹不可察觉的笑。
“这小娘子死定了,陆公子可是这赌坊的常胜将军啊……”
“岂止是常胜将军,简直就是赌神啊……
“他来赌场,从无败绩,没人敢和他赌……”
崔婳捏紧了荷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