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灾至自请赈济,与君欢一切如旧
近些日子,萧镜总觉得洛宸在躲着自己。
约他去母后宫中用膳,他说领了郎中令的朝职,公务繁忙。
约他去校场打马球,他说偶感风寒,头风发作,不良于行。
约他去西市书摊买话本子,他说已然看过,甚至直接遣了辆驴车,将十卷竹简拉到了世子府。
约不到洛宸的萧镜,愤然约了宋随同去王后宫中用午膳,下午又去了西校场打马球。
两人各领一队轻骑对垒,一番酣战,倒是胜负难分。中场小憩,二人又在校场旁的暖阁之中要了些茶点,烤着炭盆闲聊起来。
-
“我可去他的头风发作。随兄你是不知道,他洛怀安看起来文文弱弱,实际上壮得能徒手打死一头狼!”萧镜愤然与宋随说起了洛宸。
“这我倒是有所耳闻。”宋随笑了起来,“听说就是上月秋猎,殿下招惹了一只觅食的母狼,被它招呼了一爪子。后来多亏怀安相救,这才脱险,还得了一张上好的狼皮。”
“正是!”萧镜将一饮而尽的茶杯重重磕在了矮几上,得亏这茶具乃是敕造上品,不然应当是已经四分五裂了。
见萧镜仍是这小孩子气性,宋随不由得笑意更甚:“那殿下打算如何处置怀安?”
“不如随兄与我一同冲进太傅府,将他从床上揪起来。”萧镜双手上扬,做了一个掀被子的动作。
“如此之后,我二人再一同被太傅训斥,罚写策论三篇。”宋随一本正经地补充道,“我还记得上次咱们去找怀安出游便是如此。”
宋随学着洛太傅的模样,摸着他那虚空不存在的胡子:“两位殿下功课可做完了?近日私盐屡禁不止,明日再多交一篇策论来吧。”
萧镜一张脸皱成了包子:“你说我究竟是何处得罪了他,他竟这般对我。”
宋随哈哈大笑:“殿下别多虑了,怀安或许是希望殿下多用些心思在课业上。”
“唉。”萧镜叹了口气,“我若说我便只想当一纨绔子弟,日日品茶斗酒打马球,你可相信?”
“殿下既已是储君,便当与这样的闲散日子无缘。”宋随温柔地看向萧镜,言语之中带了些宽慰。
“罢了。”萧镜起身,拿起了立在一旁的马球棍,“刚刚胜负未分,下半场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
萧镜左思右想,觉得或许真是自己不思进取惹恼了洛宸,便遣小厮送了一枚平安扣模样的玉扇坠去洛府赔不是,并带话说:世子殿下近日在府上用功,扇坠乃是那一车话本的谢礼。
其实萧镜并不想当这个世子,萧镜只想摆烂。
本朝立嗣向来是议嫡、议长、议贤。
若论长幼,萧镜上面还有个王长兄萧佐,萧镜只是次子。
若论贤能,萧佐十七岁在治粟内史领了郎官一职,如今萧佐二十二岁,政绩斐然,前些日子刚被选擢为太仓令。萧镜如今十九,却未领朝职,只因得个世子的身份,需得日日入朝听政。
若论嫡庶……
昔日国主萧源还是先王次子之时,先是娶了青梅竹马的表妹——大司农的嫡女顾氏,四年后又因顾氏无所出,休妻为妾,重新娶了如今的王后——大将军的嫡女云氏。
可是这云氏刚过门不过几日,顾氏便确诊已有了月余的身孕。朝野哗然,大司农与云大将军一同找到先主讨要说法。先主下令重责了萧源,又赐下金箔布匹厚慰了云顾两门,再降下圣旨言明顾氏与云氏同为正妻,不分大小。
坊间传闻如今的国主萧源更偏爱云氏,所以给顾氏的儿子起了“佐”这个名字。再加上国主登基后直接立了云氏为后,萧镜更是一出生就封了世子,顾氏说到底不过是个夫人,这种传言便显得尤为真实。可萧镜自己却总觉得是自己占了萧佐的位置,因而面对这位王长兄处处多有避让。
-
这日,萧镜例行入宫请安。
到云王后的中宫之时,桌上早已摆满了她爱吃的菜品。
母子二人用膳时总要说些体己话,周遭向来没有宫人服侍。
云王后亲自为萧镜布菜,待萧镜吃了许多,这才道:“阿镜,这些日子下了好多雪,你可有多添些衣物?”
萧镜点头,并不答话。
王后又道:“今早你父王来过了。”
萧镜又是点头,亦不言语。
知子莫若母,云王后哪能瞧不出萧镜并不想与她谈论朝政之事,可此事她却非说不可。
“你父王说,他明里暗里示意你自请去朔州赈灾,可你却不予理会。”
终于,萧镜实在忍不住,放下了筷子:“母后,孩儿不想去朔州。”
王后年近不惑,虽是中宫,却不喜奢华。从头上的钗环到身上的衣物,以至于宫中的陈设,一应是古朴大方的款式。萧镜的面容与她有七分相似,但她更多了些柔美,萧镜更多了些飒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