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拥怀
手不可?连钟杰都知道明哲保身,她会不懂?。就算有三分好心,剩下那七分也是存了心要来骂我一顿的。她那一番振振有词,不知在心里藏了多久了......”易兴华闭上眼,心中一片难掩的苦涩,忽地转过头向黄莹如看去“你这在殿外偷听了多少?”
“哪里就偷听了,还不是你们在后面闹得声音太大,我是真怕你动了火,手上又没点轻重伤了孩子,才赶来听了一耳朵”黄莹如不屑的白了一眼,又思及丈夫一时怒气上头,解不出钟玉的玲珑心思倒也正常,转头望向窗外,喃喃道:“跪一会儿做做样子就行了,我看着这天快要飘雪了,别把孩子真冻坏了..........”
那厢钟玉跪在长乐宫的正殿前,仰首紧盯着那块鎏金的宫匾,长乐两个字看起来是何其可笑。
夜色渐深,乌云遮月。她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细小的飞絮落在脸上,一触冰凉。她才发现天上开始飘雪了,连她呼出的温热也幻化出一片白雾,眼前朦胧一片不可视。
她索性把眼睛闭上,听周遭轻纱摩挲似的细碎声,像倾沙一般落在她的肩头,发梢,衣尾。她强迫自己回想一些童年的温馨图景,以挨过漫长的严寒。在眼前这座殿宇里,有没有人为她的出生而庆贺,有没有人为她第一次开口说话而感动,有没有人记得她最爱带在身边的玩偶是哪只,有没有人因她的存在而担起父母的责任。她努力的想将这些碎片拼凑,却一再的失败,她能记起的只有母亲狰狞的脸,自己被放入冷水中的啼哭,以及父亲摔门而去的背影,还有永无止境的叹息和忧愁。
她觉得自己很可笑,全没了在未央宫咄咄逼人的架势。也许父亲说得对,这日子就该稀里糊涂的过吧,钟秀说的也不无道理,像她这样的人迟早孤独终身。
可她又想起一个人。
这个人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却会在这样的雪天里教她骑马,会在她溺水之后背他回家,会发现她膝盖隐疾后买来药膏悄悄放在床头。会戳穿她一次次幼稚的行径后说她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不是自损八百嘛。”钟玉自顾自的喃喃出声。地上的雪积的愈来愈厚,她的双膝埋在雪地里又开始疼了。其实她这出就是在赌,她不清楚父亲这会儿是不是还在因自己的以下犯上气的咬牙切齿,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跪在这里多久,想来自己确是一时冲动,但缓过神来已是毫无退路,连一级台阶都没给自己留。
风越吹越猛了,雪花也越来越大,在脸上毫无章法的掠过后奔向远方,织成一面白网。她的脑海里开始不受控制的出现那个人。
蒙州可真是个好地方,就算下雪也让人暖暖的,不像京城只有让她不堪回首的过往。可让她想念的真的只是地方吗,还是带她去那里的人。她惊奇的发现,好像与那个人比肩共处的时光真的更舒心。
所以,唐凤梧,你什么时候再来接我一次啊。
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这几近自暴自弃的言语中竟染上了哭腔。钟玉自嘲的摇了摇头,看来真是被冻傻了,怎会想这样不切实际的事。但就在下一秒,她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觉沾在衣上的雪花化成霜水,比千金的铠甲都重,睫毛上也糊了一片再也睁不开了。在黑暗完全侵袭过来以前,她竟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因为她倒下去的地方,不再是冰冷的雪地,而是某人出借的胸膛。
唐凤梧真的来了。
此时院子里已是一片昏暗,他疾步跑到女子身旁,将她僵硬的身体拥入怀中。腾出一只大掌融掉她睫上的冰晶,又不住呼唤她的名字却毫无反应。
这样安静躺在他怀里的钟玉他再熟悉不过,第一次,浑身湿透,他把她从水里救下,她醒来后红着眼圈让他带她回家。第一次,他懂了她的坚持和执拗,而这一次他也开始讨厌这座宫墙,为何让她一次次的陷入危难。
向来理智的头脑为唐凤梧择出唯一的一个念头,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怀里的人已然失了血色,再这样下去会冻的更僵。于是直接将钟玉打横抱起,这人平日里就纤弱少食,此时握在手里更是轻飘飘的让人心疼。
哪知这二人还未走出宫门,只见帝王銮驾赫然立在眼前。唐凤梧自知上次自作主张为钟玉陈情已是触怒陛下,今日又这样不巧撞个正着。他怀抱着女子不好跪下行礼,又不舍将她复扔回地上,正茫然无措时,见易兴华大手一挥免了他的礼节,并催促自己快快将钟玉抱回。
既得了恩释,唐凤梧也不便细想,加快脚步沿着宫墙向西出宫去了。浑然不知,这位老父亲始终伫立在他的身后,炽热的目光凝视直至身影消失在这个雪夜深处。这目光里说不上来是欣慰还是酸楚,亦或是二者交杂,久久心潮未平。
他的女儿,应该会比他和周氏都更幸运些吧。
终于,在身边小太监不知道第几次的颤声试探下,他收回了目光。
起驾,回宫。回到太极殿前的紫檀木御案边。
生宣展,朱砂墨,乌金砚,软狼毫。
案前将要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