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小节-背道而驰(上)
是非我们不可,但是有些事情是值得我们去冒险的——就像之前我们去夜游一样,对吧!”他对着彼得挤了挤眼睛。
彼得没脾气地摇了摇头,“是啊,你们,你们总有办法——”
“是我们”,莱姆斯笑着指正。
考虑到彼得的心理接受能力,接下来西里斯和莱姆斯体贴地选择了一些温和、有助于睡眠的话题——虽然剩下的时间是否还足够睡眠这一点有待考证。
最终,这场意外的小聚还是在分针和秒针的追逐里走向尾声,西里斯把莱姆斯和彼得送到门口。莱姆斯以马上要去上班为由匆匆走了,彼得又成了留在后面的那一个。门外的晨雾像泛黄的蚊帐,虚虚地将景物笼罩在自己的领地,三两个在广场长椅上睡觉的流浪汉已经起床,即将开启新一天的乞讨,几只乌鸦飞过,又像夜的碎片一样消散。
彼得有些不认识路了,就像西里斯说的那样,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过这里。正在他犹豫是否要找个地方看一下地图的时候,西里斯从背后递给了他一本小册子——是伦敦的地图。
“工作不忙的时候你一定要再来”西里斯斜倚着门框认真地说,“代我向令堂问好。”
当彼得神志恍惚地走到目的地——一家麻瓜医院的时候,他都还想着西里斯那双认真的灰眼睛,想着和西里斯、莱姆斯的配合,想着那张地图册,想着属于他自己的马克杯、和香醇的白兰地。那优雅的酒液丝滑地顺着他的喉咙滑进了他的胃,暖烘烘的,像有一团火在燃烧。
他几乎沉醉在这种熏染的幸福里。
“——佩迪鲁先生,佩迪鲁先生?”
“您,您好?”他循着声音望去,那是一个剪着齐刘海的年轻前台。
住院部前台女孩挂着职业性的笑容,“您母亲上个月的治疗费用需要结算了。请问您是用现金还是刷卡呢。”[6]
一股凉气从地底窜向天灵盖,彼得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今天,今天都3号了吗?”他刚想要抬起左手看自己的手表确认时间,却回想起那块表已经在上次缴费的时候被当掉了。然后他从裤子里掏出了豁口的皮夹,里面孤零零地睡着9磅15便士。
女孩不忍地移开了目光,“我去请示一下上级,看能不能为您延缓一下缴费时间。”
“谢,谢谢。”直到女孩的脚步声远去,彼得都没能抬起头,他比任何时候都觉得自己像一具行走的尸体。
他轻轻推开母亲的病房,既希望母亲是醒着的,又希望她还没醒。
“彼得,是你吗?”
是醒着的。一位女士被埋在了被子里,她花白的头发蓬乱,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输液扎针处凸出青色的血管,这张窄小的医院板床对于她来说都显得有点过于大了。
“是我,妈妈。”这位矮小的男人用愉快的语调回答道。还好她看不清,彼得阴暗地庆幸了一瞬间。
“你昨天去哪里了,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别担心,妈妈。我昨天和朋友聚餐了,我们吃了好多好吃的。有,呃,糖浆水果馅饼、法式杂鱼汤、南瓜馅饼…对了,我们还喝了白兰地,很好喝的白兰地!”
佩迪鲁夫人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那你最近工作如何?”
彼得不安地搓了搓他胡萝卜一样的指头——他知道这是一个他无法撒谎的话题,从学生时代,他就不是一个聪明的学生,更加不幸的是,他也不是一个努力的学生。如果没有其他三位朋友的帮助,他连毕业都困难。理所应当地,毕业之后他也找不到体面的工作。更糟的是,随着这几年魔法界在商业上和麻瓜合作加深,很多他赖以生存的小作坊要不就倒闭,要不就搬迁到更干净整洁的地方——那些地方可不允许穿着补丁衣服的他进去。
“我,我准备了一些简历…”[7]
佩迪鲁夫人平静地用另一只没有输液的手臂朝彼得招手,“彼得,我的孩子,来替我梳头吧。”
彼得沉默地为自己的母亲梳头,在她还健康的时候,她也曾是一位干练爱美的女性。
“说说你的朋友吧,彼得。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呢?”
彼得感觉自己喉咙有点紧,“善良热情,很有能力——他,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一个声音在彼得的心中响起:
而我——只是阴沟里的一只老鼠。
注:
[1]选自《马太受难曲》,是JS巴赫于1724至1727年创作的历史巨献作品。彼得由于害怕受到牵连,曾三次不认主,女中音咏叹调《我的神,由于我所流的眼泪,请垂怜我》(Erbarme Dich, mein Gott),这首咏叹调的开头与彼得说的那句:“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人”相仿,此后在独奏小提琴的伴奏下女中音唱出了啜泣痛哭的情境。
[2]化用自原著描写。
[3]原著中客厅在第二层,真是奇怪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