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张瑞卿是许慕清手下最逍遥的大弟子。
他的父亲是国师,倾尽一生卜算国运,最终遭到反噬,殁于而立之年。
有了这前车之鉴,他的母亲无论如何也不愿他步这父亲的后尘。
可按照律令,他理应继承父亲的衣钵。
于是走投无路的张母带着他颠沛流离,最终将他送到了白茗山。
他不喜剑道,只爱钻研道家的学问。
于是在无数个师父不在的练剑时刻,他都在摸鱼,画些只有他自己能懂的符咒。
四师妹总来烦他,问他些有的没的。
他并不像师父那样有耐心,一来一回就被问烦了,索性一张符咒拍在对方的脑门上,让对方被迫一动不动地站上大半天。
闲来无事,偶尔也练练剑。
该说不说,他练剑也有天分,随便白活几招就可以过师父这一关。
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躺在草地里,听蝉鸣,数星星。
奇异的星象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天下,又要乱了。
是像父亲那样舍命赴世,还是像现在这样,隐居山林独善其身?
他犹豫了一晚上。
却还是天一亮就辞别了师门。
这天下,他放心不下。
有这能力,就不甘于袖手旁观。
说到底,他依旧是个凡人,凡人想拯救凡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下山后,他寄居在棣城,等待那个最合适的日子,卜算国运。
期间,四师妹来过,惹了他一身不痛快,又风风火火地离去。
师父也来过,对着一杯淡茶,一盏油灯,劝了他一夜。
言外之意就是让他保全自己,别掺和过多。
他反问:“师父你,难道能做到置身事外吗?”
见对方不答话,他饮尽杯中清茶,送客。
这世间爱恨冗杂,万里江山浩大。
所有人都置身其间,无一幸免。
他不愿被赦免,他只想做自己所坚持的事情。
回到父亲曾经待过的国家,君王已经换了两代。
当朝君王昏庸无能,几乎无实权。
他一边带兵布局,一般上谏举荐人才。
满腔热血终究救不了这天下。
倒也改变了卦象里五步十尸的局面。
最终还是好的吧,看着被他挽救的家国,即便只是杯水车薪,可是他不后悔。
只是逆天改命终遭天谴,他最终还是走了父亲的老路,成了短命之徒。
生命结束的最后一晚,卧床不起的他突然来了兴致,想到那烦人的四师妹,以及深不可测的师父,他忍不住抛出花钱来,将二人的宿命一一卜算。
他算到师父伶仃一生,英年早逝。
又算到四师妹柳暗花明,来日方长。
他大概知道师父为什么会死——为了救四师妹吧。
只是濒死的他再也救不了任何人,只希望所有人回首一生,都能无悔。
……
回到棣城的前一天,许谣君吐了许多鲜红的血,继而昏迷不醒。
许慕清拿出藏在袖子里的易名符,刺破手指,滴了血在上面。
这符是他在张瑞卿那里偷来的。想不到他光明磊落一生,竟也会做这种事情。
不过好在这符能续他徒儿的命。
虽然不过是几天而已。
毕竟他在残躯,也只有几天的寿数可以给她了。
他这一生无依无靠,多活一天早死一天并无区别,所以他想让她再撑几天,和放不下的人一一告别。
他走时,花兰哭着问他:“如果许姐姐醒来,见不到你该怎么办?”
许慕清说:“替我瞒住她。如果你不会撒谎,就说我去找她大师兄了罢。”
说完这句,许慕清拖着苟延残喘的身体,快步下了马车。
天空开始落雨,沁凉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裳。
他坐在悬崖边摇摇欲坠。
他这一生,看似无牵无挂,实则只为了一人。
那个人,他最终也没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