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5)
段映月换好了衣衫,白色裙裾如同梨花一般圈圈荡漾开来,薄薄的一层轻纱更是增添了许多贵气,她坐在梳妆台前扯下鬓发间的金步摇,换上了几支月牙白的珠花,素净的一身装扮将她眉眼间的妖娆气压下去了许多,她不做声地看了看铜镜中的面容,忽而开口道:“弄影,以后你去少爷房中伺候吧,不必再到我跟前了。”
闻言,弄影正在替她梳妆的动作微微一顿,跪地正准备求饶,却不想她还未来得及开口,耳中便传入一道更为冰冷的话语。
“你若是再多言,这条性命也不必要了。”
说完这话,段映月懒得再去看弄影的神情,她懒洋洋地从梳妆匣中找出一袋银子扔到袖中,而后便踩着绣花鞋离开了。
府中的下人都有些怕这位嫡出姑娘,见姑娘今日冷着脸,他们更是吓得只敢低头行礼,自然没有不长眼的敢凑到她眼前。
段映月并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她想到那位表少爷今日推辞的话语,眉眼间隐约泛起一道笑意,想到她如今还不知晓这位表少爷的名讳,她随手拦住了一位奴仆,问道:“那位表少爷叫什么名字?”
那奴仆微微一愣,心中正懊恼今日为何如此倒霉,听见这话总算是反应了过来,飞快地回复道:“顾云,云朵的云。”
顾云,她在唇齿间默默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觉得云字倒是衬他的性子,通身高洁出尘的气质瞧着像是不染尘埃的谪仙。
他今日有要事,能有什么要事,无非是学子间那些舞文弄墨的事情。
她虽说不懂这些事情,可她父亲段绍官拜丞相,府中出了一个探花郎,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学子想要搭上段绍这条线,是以京城中大小的诗会她都知晓,只是往日段绍素来不愿意沾染这些事情,今年倒是破格让一个穷乡僻壤的表少爷住进府上了。
这位表少爷到底有何能耐,居然得了他的青眼?
一个月开春时节,江南竟是突发水患,大水冲垮了堤坝、无数百姓流离失所,陛下原本不把这件事情放在眼中,毕竟每年的水患旱灾都不知有多少,总归要死一些人。可偏偏江南的水患来势汹汹,眼看京城不断涌入难民,陛下这才派了太子容昭和丞相段绍前去治水,只是到临行的时候,五殿下容钰让母妃季贵妃吹了半宿的枕头风,陛下心烦意乱只好让他同行。
外戚干政,朝中本就人心惶惶,如今见太子和五殿下都去江南治水了,都在暗中站队。
在朝中为官的人自然不会是傻子,这次水患来势汹汹,若是治好了便是名垂青史的好机会,太子和五殿下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如今也是时候一决高下了。
段映月循着记忆走进一家酒楼,一进酒楼就看见一楼摆放了许多张桌椅,两扇画着花鸟图的屏风隔开了吃饭和作诗的地方,她脚步微微一顿,随后在二楼找了间雅间坐下,她今日来早了一些,诗会还未开始。
简单地用了些膳食,不过是一刻钟的功夫,一楼便聚集了许多书生,喧杂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段映月有些不耐烦的斟了一杯桂花酿,她真是疯了才会到这样的地方来,就在她耐心彻底告罄的时候,一道挺拔俊秀的身影总算是映入了眼帘。
看惯了那些沽名钓誉的书生,她乍然间看见面容清隽、翩若谪仙的顾云,竟是有种心旷神怡的感受。
段映月眉头微挑,纤纤玉手把玩酒杯,她今日出门可不是为了看旁人舞文弄墨,如今顾云既然出现了,想来好戏就要上演了。
他一个逃难而来的穷书生,居然攀上了丞相,摇身一变成了远道而来的表少爷,暗中盯着丞相府的人数不胜数,凭什么是他搭上了这条线?
想到此,她桃花眼泛起一道笑意,起身姿态娉婷袅袅走出雅间,而后不紧不慢走下二楼。
“苏珩兄把你当兄弟,可顾兄倒是一声不响就攀上了丞相,我们也就算了,苏珩当初帮了你许多,你怎么连他也瞒着?”
苏珩正伏在书案上写诗,冷不丁被人揪了起来,踉跄间险些绊着凳子摔倒,不等他开口便又被推倒了顾云面前,他心中暗道苦,他并不愿意得罪顾云,可如今进退两难,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顾云眼眸微垂正欲开口,抬眸却看见了楼梯扶手处站着一位俏生生的姑娘,她含笑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眼中戏谑的含义清清楚楚。
她一声表哥就能替他解围,就看他愿不愿意来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