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
一道凌厉冷冽的女声:“别进去——”
可话音终究是晚了一步,门已经被推开。
几人还未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灰败残破的场景犹如墙体,一片片剥落,变得鲜活。耳边由远至近,响起了悲恸的吟唱:
“可叹佳人,精梳面,饰红妆,盼夫郎……”
原本破旧生灰的大堂焕然一新,每根梁柱都打上了红色花结,远处戏台之上站着名女子,穿着古时结婚用的喜服,正在唱戏。
她情绪格外投入,如泣如诉,娓娓道来了一段关于大婚的故事。
相思园曾有位名伶,叫尹红悦,曾以一曲《相思缘》名动大江南北,引无数梨友追捧。相思园也正是有了她的出现,才有了些许名气。
而尹红悦和那位“张郎”的故事,景市老一辈的人都不陌生。传言那张郎张誉康是名先生,精通书法,热爱戏曲诗词。只可惜得罪了军阀千金,被人纵火毁容,后来就沦落了。
他和尹红悦就是在他毁容之后认识的,彼时的尹红悦也不过只是个小角儿,他欣赏她的嗓音腔调,她也钦佩他的才华,惋惜他的遭遇。两人如知音一般,常常互诉衷肠探讨戏曲,渐生情愫。
无意大火以后,尹红悦仍秉持初心不忘两人之间的情分,张誉康却渐渐开始自卑,两人时常争执,矛盾不断。但尹红悦还是袒露出所有心意,与他定下终身。
只是,成婚之夜尹红悦苦苦等候,张誉康却迟迟不来。
直到两天之后,传来了有人在河边钓鱼时钓到了半件衣服,以为是有人走夜路落水,赶忙叫捞尸队来捞。前后打捞了半天,终于又捞上来一顶帽子,以及一个包。
包里的证件,正是曾经在华胜大学任职后因毁容离职的先生张誉康的,当下好些人都晓得名伶悦娘大婚之夜新郎失踪,身份就这样被确认了。
只是奇怪,无论怎么寻找,都找不到张誉康的尸骨。
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了尹红悦。
尹红悦想过各种理由,甚至想过他是不是反悔不想要她,都没有想过他会毫无征兆的去世。因此受不了这个打击,没过两日投井自尽。
“百载云烟匆匆过,不知夫郎何日归……”
随着曲子渐至尾声,那道极其强烈的束缚感才终于松了几分,几人却来不及松懈,因为下一秒,台上的人便直直朝台下飞来,几乎是贴上了他们的脸。
“啊——”
张思琳和旁边的女生看清脸,尖叫一声,彻底吓晕了过去。
三个男生也没好到哪里去,可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无法动弹。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原本五官清晰的女人面部开始融合,唯独剩了一只布满血丝的眼在他们身上流转,黄莺似的嗓音也干枯发涩,变得不男不女:“可是张郎令尔等寻我?”
三个男生吓的疯狂摇头,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压根无法开口,只能制造出一连串咽咽呜呜的声响。
她不等他们回答,黑长尖锐的指甲一一勾过他们的下巴,深嗅了嗅,随即四处搜寻起来:“我闻到了,还有一人,是你吗张郎?别躲着奴家……”
那股本就极淡的气息随着这句话落彻底消失,她搜寻无果,几乎是快要气疯,开始满园的找人:“张郎,你都来了,又为何躲着不见我?”
此时此刻,原本的大厅内却忽然多出一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替三人解了身上的禁制,又给他们身上打上一层印记,在他们开口前制止,塞过一张木牌:“不要说话,安静的藏起来,等我。”
三人都有点吓蒙,傻傻接过木牌发愣。梵音敛着眉,却没功夫多管他们,眼下先解决这只魍魉才是大事。
梵音没有想到,明明这个世界的所有现象都表明魇怪只是初生,这里却有着一只近百年的魍魉。不仅如此,它竟可以做到直接开启魖魊,回溯曾经某一时刻的场景。
她在它唱戏期间迅速找了一圈,还险些被一同定住几秒,界门还未找到,梵音一时半会儿也不好轻举妄动。她倒是有办法弄出一场大动静把它擒住,但这里还有五个普通人,保护他们的木牌无法承受过于汹涌的怨念。
梵音抚了抚腕间手串,指尖轻轻一划,一条红色血线飘至空中。
她闭上眼,血线悄无声息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