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顾不上手上乱糟糟的绳结,她愕然侧首:“他要来?”
莫嫂好笑地拉过师辞的手,替她耐心解结,点头道:“是呀,上回小将军跟我提姑娘这事时说的。小将军本还想让我给姑娘带话来着,我正等着听了记呢,可他默了会儿忽又说罢了,到时他来一趟,自己与你说。”
说着,莫嫂自个儿乐呵出了声,头也不抬:“怕不是有什么体己话,只能说给姑娘一人听呢。”
话里调侃的意味太浓,师辞登时赧红了脸,这话她怎么答都不合适,索性闭上嘴,一个字也不说。
莫嫂知她害羞,掀眼看了看,笑道:“挺好,姑娘五官生得好,性子又好,我瞧着与小将军般配得很。”
不知何时起,天上的云层薄了许多,清澈月光漏下来,照出个不知所措的影。
般配这词,至今她统共听过三回。
第一回是听傅伯说的,那之后不久归遇惨死沙场,行军营帐还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半点遗物都没能留下,连聊表慰藉的衣冠冢,都只能选用府中留下的衣冠。
第二回是听徐妈妈说的,紧跟着她就死在了那个黄昏里,皇城绝美的烟花她也无缘得以一见。
这是第三回,不知接下来又要面对怎样的未来。
倏地师辞又想起纪允平那句诅咒一般的恶语,不由想她与他是否当真命里犯冲,注定不能相守。
心口像被什么抓了一把,又空又疼,羞赧的浅笑僵在脸上,转而成为迷茫与无助。
沉下眼,师辞默了半晌才回道:“我先去沐浴,辛苦莫嫂。”
说罢,抬眸对两人露出一个勉强的笑,转身提起一桶烧好的热水,慢步回屋去了。
忽而低落的情绪连霜儿都能看出来,她不解地问道:“阿婆,阿辞姐姐怎么了?”
莫嫂望了眼天光,片刻,轻叹一声,摸了摸霜儿的头,却不言不语,一笑而过。
*
沐完浴,师辞听见有人敲门。
一开门,就见霜儿高举先前那根细绳,笑盈盈钻进屋里,撒娇说道:“方才没看清,阿辞姐姐再给霜儿演一次好不好?”
正好屋里炭火炉燃得太旺,稍有些热,师辞便将门半敞着,接过霜儿手中细绳,浅浅笑道:“当然,霜儿到我这侧来,看得更清楚些。”
于是大小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别提多专注。
专注到门外站了个人也不知。
归遇来了有一会儿了,见两人玩得高兴本不欲打扰,可当看清师辞手上玩的把戏,却是意外扬眉。
他走上去,径直从师辞手中提起那根关键绳头,一抽,看似牢靠的绳结顷刻间散了个干净。
师辞有些愣神地盯着他捏着细绳的手,半晌,才抬首移目到他脸上。
霜儿还未来得及与来人打个招呼便被门外的莫嫂招手喊了出去,祖孙两人走前,还贴心地为他们把木门关好。
“......”听闻关门的吱吖声,师辞想起自己衣着单薄,他就立于前,她添衣裳也不是,不添也不是,两难之下她咬了咬唇,颇为窘迫地唤了声“大人”。
归遇漫不经心地应了声,目光不偏不倚落在她脸上,饶是他也不由地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这能是谁的主意,笑而低语:“这丫头,净出些馊主意。”
师辞后知后觉自己这会儿是怎样一张容颜,顿时背过身去,双手捂脸,臊得不行。
归遇轻笑:“去洗了吧,倒也不必如此。”
师辞微怔,回身道:“不必......吗?”
“不必,”夜深寂静,归遇似乎比白日更多几分耐心与随性,自得坐到桌边,将细绳绕在指间把玩,“你这张脸,区区红斑遮不住,何必白费功夫。”
“再者,莫嫂可信,在这里你可以安心做你自己。”
话落垂眼,目不斜视,声音也很轻:“去洗了吧,顺便......添件衣裳。”
这话一出,师辞手心濡湿一大片,耳根脖颈一道红透了去,逃也似的小跑进了里间。
听闻她慌乱的脚步声,归遇莫名又觉有几分熟悉,唇边也不自觉带上淡淡笑意。
察觉到自己异样的反应,他顿了顿,将指间细绳勾至眼前,凝神看着,沉吟良久,而后竟也同她一般无二地玩起了这指间小把戏。
......
师辞出来时,见到的便是这般场景。
她还来不及疑惑发问,就见他侧首看过来,抬起手展示指间绳结,随即轻声问她:“这个,你为什么会?”
“又是......你的那位故人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