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时序,字主播
正月初三,刚过年初二,凛冽寒风中夹带着烟花炮仗的硝烟味一道迎面刮来,刺骨又呛人。
季欢从怀里掏出手帕捂住口鼻细细地打了个喷嚏。
乡间邻里常称正月初三为小年朝,赤狗日,忌外出,忌探亲访友。丞相府幼子生辰却正是这天。丞相素来不信鬼神之说,爱怜幼子早产体弱,便邀了上京所有有头有脸的人家至相府为其庆贺生辰。季家便在其列。
季家祖上多出文官,开设书院,教书育人,门生无数,桃李满天下。而季老太爷现如今更是当今太子太傅,虽无实权,名声却清正高雅。于上京内也算一书香门第,大家士族。季欢父早亡,母改嫁,她便辗转于父族亲友之间,寄人篱下,讨百家饭生活。算算时间,这已经是季欢至季府生活的第三年了。但像今天一样正式的由季府长辈领着前往生辰宴还是第一次。
她收了先前拿出的帕子,一步一步牢牢跟着季夫人身后进了丞相府大门。
季家由季夫人领着拢共来了三人,季夫人,季欢以及季怀柔。季怀柔是季老爷妾室柳姨娘之女,也是季家年龄最小的女儿。
此次生辰宴说是相府为幼子庆生,却也少不了为幼子相看各家女眷的意味。
季欢只小步缀在最后面,眉眼低垂柔顺,连呼吸都放得清浅。耳边是此起彼伏的道贺声,却兀的有一道清朗男音插-入其中。
“大家好,这就是古代男子过生日喔。想继续看的点击屏幕双击666,有能力的送点小礼物,主播带你全方位无死角沉浸式体验古代人过生日。”
季欢愣住,不由得抬头看向声源地。
满目跳脱的红一下子闯入她眼帘。
说话人头戴白玉鎏金冠,一身枣红圆领窄袖袍衫,腰间缀着块环状蛇形佩,玉佩正黄的穗子自由地垂落下来,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那男子就猫在正厅一隅,一株盆栽后,手舞足蹈绘声绘色。
而周围的人置若罔闻。
这是丞相府幼子的生辰宴,能穿这样亮眼的红色且举手投足间一派轻松闲适,毫不拘谨的,除了相府幼子方时序外不作他想。
而方时序此番作态……
季欢是信鬼神之说的。她在许多亲戚家辗转时偶尔会听见长辈皱着眉念叨说她是天煞孤星。甫一出生便导致全-家-死-绝了,母亲急着远离她也慌乱改嫁。
乍一听闻荒谬滑稽,季欢却随着时日愈久逐渐说服自己相信。鬼神之说向来玄妙又不可理喻,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她为何自出生起就一直被抛弃被嫌恶。想明白以后,她每月都会去道观拜拜,供奉香火以期改命。
方小公子生辰落在赤狗日,想来命格也不太好。
现如今这是疯了吧?
日后也替他拜拜好了。
季欢默默移开双眸。她不在乎为什么方小公子的异状无人发觉。于她而言,多看多思多问反易招致灾祸。一介孤女也不必有那么多的心思。
这样想着的季欢却仍是控制不住留了半分眼角余光给那位小公子。
小公子自称实在新奇。她早前只知道相府幼子叫方时序,原来早早取了字叫主播吗。
季欢走了神,眼神不自觉游移,分了更多目光去看那位方主播。
他不知何时已经整个人从盆栽后晃了出来,侧身对着季欢,黑曜石似的瞳眸定定望着虚空中一处,闪着光亮晶晶的。随着他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季欢终于看清方时序被藏起来的另半边身体。
有什么黑色的东西在攀着方时序的衣袍袍角蜿蜒着向上。像极一滩黑色的流动的水,那黑色的物什扭动着,用它那足够柔软也足够湿黏的身体一步步来到被攀住之人的头顶,然后团成一团,成水波纹状蠕动着。有什么东西就这样蠕动着蠕动着破“土”而出。
是那妖怪的眼睛!
两颗硕大的眼珠子如鸡蛋般,眼珠子中间一粒黑豆似的瞳仁,无规律地疯狂游动着。像两尾新生鱼苗,瞳仁游动,摇晃,震颤,最后忽然就盯住一点定住不再动弹。
季欢很小幅度往后退了半步,面上惨白一片,再无半分血色。
她原本低垂柔顺的眉眼不知何时早已与那妖怪四目相对。
仿若被外力生生扼住喉咙,季欢说不出一词半句,连酝酿着要从喉咙冲出的叫声也偃旗息鼓,颤颤退缩。
强自冷静下来,季欢扯了扯领先自己一步的季怀柔,伸-出一根食指悄悄指了指方时序所处的位置。
“怀柔,你看那里,你能看到什么吗?”
季怀柔循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空荡荡一片。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如实告知:“二姐姐,那里什么都没有呀。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方才看见一道黑影从那里蹿过去,现在看又没有了。应当是我眼花了。”季欢抿着唇小声道。
这是方时序生辰宴,她就算告诉别人自己看见了什么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反要有人怪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