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回头
记得半个多月前的事了?”
这话若是放在平常倒也合情理,老唐记性不好,只记那些欠过银子的客人。这也是他会同秦九叶交集颇深的原因。
可眼下面对着那沉甸甸的银子,唐慎言竟不迂回一二、直接说出这些推脱之辞,反倒显得有些可疑。
“唐掌柜说笑了,脸熟的你当然不会留意,可若有个生面孔,你定是会有些印象的,”许秋迟仍淡淡笑着,从衣襟中掏出一张薄纸放在桌上,“唐掌柜不如再仔细想想。”
秦九叶定睛一瞧,发现那纸上正是康仁寿的画像。
而唐慎言只是匆匆瞥了一眼过后,便摇头晃脑地低下头去。
“当真是记不起了、记不起了啊。您就莫要为难为我了……”
正座上那锦衣少爷终于收敛了笑容,只手中那柄腰扇还不紧不慢地摇着。
“唐慎言唐掌柜,你在此地设堂听风已有六年又十一个月,自当明白在这地界上做生意的规矩。我能开口问你,自然是因为我知晓确有此事。而似我这等闲人已知晓此事,我那好兄长此刻只怕已查到不止这些了。既然早晚都是要抖落出来的,是拿了银子痛快开口,还是被请去那真刑堂坐上一炷香的时间,我劝你可要想想清楚啊。”
对方话音落地,听风堂内便是一阵死寂。
老唐能在这守器街一待便是六七年,若说没攒下点根基,估摸着早就教那些新开的茶馆挤兑没了。这些秦九叶平日里不说,实则心里都是明白的。
可有时候在一个地方待得久了,这把柄也会攒下不少。对方知他哪年来到此地并不稀奇,可却连他哪个月来的都摸得一清二楚,显然是有备而来的,更莫要说那“兄长”二字带来的意味深长。
这许秋迟如今倒是不避讳了,直接宣告天下自己便是那新晋督护的亲弟弟,若只是为了压老唐一头,是否有些牛刀割鸡?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先前是她小瞧了对方,这邱家的两位少爷,当真是一个比一个会折磨人。
许久,唐慎言才发出一阵干笑,擦了擦额角道。
“诶呀,我这是上了年岁、脑袋不清楚了,经您方才这么一说,这才想起来了。此人确实来过。”
他话一出口,先前一直没吭声的瘦小女子当即拍案而起。
“好你个老唐,先前一直一副事不关己、殃及池鱼的样子,却原来你同这事也脱不了干系。你既见过那康仁寿,先前为何一声不吭?!”
唐慎言眨巴着眼睛,厚颜开口道。
“你也没问过我呀。”
秦九叶被噎住,头一回看明白一件事,这读书人要是无耻起来,比起旁人亦是不遑多让。而如今这屋子里……
她环顾四周,视线一一掠过秦三友、金宝、李樵、唐慎言、许秋迟、杜老狗,更加肯定自己心中判断:她身边的人算上她自己,都是一个比一个无耻、一个比一个厚脸皮的“铁面宗师”。
既然大家都是一门同宗,她也干脆不再藏头藏尾,当即把话说开来。
“我劝各位还有什么藏着掖着、没说出口的,不如趁这机会说个明白。如今大家都是困在一条船上的人,船沉了,谁也捞不到好处。”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片刻过后,唐慎言才缓缓开口道。
“这康仁寿半个月前确实曾独自一人来过听风堂,只因用的是化名,所以我确实不知他真实身份。而这燕回头的消息……”他沉吟一番,才缓缓开口道,“并非是他送来的,而是他取走的。”
许秋迟凤眼微微眯起,似乎在考量对方言语中的真假。
“既是如此,那又是何人送来的?”
老唐摇摇头。
“这我就真不知晓了。对方是江湖中人的做派,请的是城南这趟线上的细伢子,就算是当下拦住去查也查不出什么,何况已过去这么久了。”
细伢子是指江湖上专门替人跑腿的半大孩子,这些人平日养在街头巷尾,路子活泛、泥鳅一样不好抓手,背后的上家都是这一方的地头蛇,就算被逮着了也供不出什么来,机灵些的还能两头赚银子,随口扯些胡话搪塞过去,寻常人也难辨真假。
许秋迟不傻,并不想在这条线上浪费时间。他既已来了听风堂,显然要下功夫的人就在眼前。
“既是如此,唐掌柜或许能告诉我那消息中都写了些什么?”
唐慎言深深一揖,行了个江湖礼节,随后一板一眼开口说道。
“二少爷有所不知,听风堂的消息不经他人之手,全部由我一人收集发布。此举是为了规避许多不必要的风险,一些敏感的消息我也可以选择不再外传。但我一人精力毕竟有限,备案在录的消息每七日便会轮换一番,旧消息统一烧掉,以防留下把柄让人追究。而这燕回头的消息更是如此,直到有人来取之前,这消息都会密封在账房中,就算是我也不会打开查看。在下所言,句句属实,二少爷若是不信,大可亲自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