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
的云雷纹,高少怀沉默着看了那熟悉的印鉴半晌,闭了一下眼睛,抬手撕开信封。
看完这封表面上措辞文雅、礼数周全,然而实际上的表意是“你弟弟在我手里,明日日落前自己来东南四十里外飞虹崖见我,不然就撕票”的信,她陷入了沉思。
真是世道变了,连裴家的人都会使这种手段了。
但她哪儿来的弟弟?师门里都是属她最小了!
思前想后,高少怀觉得还是得去一趟。
不管这封信里的“弟弟”到底是什么人,终归是被她连累的,怎么说她也不能不管。
鉴于乌龙客栈穷得根本没有好马,高少怀干脆也就不骑了,回屋提上“度春风”,她踩着夜色孑然往东南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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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龙寨安修整了半日,卓潇就被裴二哥带到了十里外的飞虹崖上。
此地山崖陡峭如刀削斧凿,乃是一处飞鸟难栖、草木不生的绝壁,偏绝壁中段是一眼自然造化生出的活泉,泉眼涌出的水终年不歇,汇成一汪净澈见底的深潭,硬生生在此间绝地造出了一方草木环抱的“小天地”,深潭紧邻崖边,泉水飞瀑从崖间坠入云海,夕阳落时会有飞虹横空,若在春夏之际大约是宛如仙境的奇景,在隆冬时节也有着别样的禅意。这般美景着实世间难得,所以卓潇刚来时一点没顾上怕,光睁着眼睛左看右看了,活像是被人抬来观光的,心情似乎还颇为轻松愉快。
这倒不是说卓潇已经能全然无惧生死,主要是来前他亲眼见黑龙寨的其他人虽说没有被当场放了,但也只是暂时囚在原地看管,裴氏的人甚至在当地雇佣了村民来给这些俘虏准备三餐。看这待遇估摸着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他也放下了心。
可惜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属实是放心放得太早了。
裴氏剑门家风严谨,裴公子耳濡目染,也是个厚道人,纵然认定了卓潇是仇人的义弟、心头杀念已起,也没有使人折磨他,只是找了一个显眼的地方把他绑了挂在上面。
但卓潇却觉得他还不如把自己吊起来打一顿呢。
普天之下的“熊孩子”约摸总是殊途同归的,大概是因为卓潇哄骗自己妹妹的举动让裴二哥认定了他是个心思狡诈的滑头,怕再出什么变故,这位好兄长思前想后,也琢磨出一个绝妙的主意——他仗着轻功高,把卓潇挂在了泉眼深潭边唯一一棵大树下。
但很不巧,卓潇有个弱点。
他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一样东西——他怕水。
此时他被吊在临崖洞深潭上方一根旁逸斜出的树枝上,四面悬空,脸对面两丈外就是那道上山时他欣赏了好久的瀑布,脚尖和潭面上若有似无的一层浮冰近得几乎贴在了一起。
虽然这么说一点也不英俊潇洒,但不得不承认,他快要吓死了。
卓潇觉得如果不是被点了穴,自己大概能抖成个正在筛糠的簸箕。
“都说江湖人快意恩仇,阁下怎么说也是江湖名门弟子,要杀要剐大可干脆点,何必如此墨迹。”他尽可能稳着嗓音对裴二哥说,甚至都没敢喊——此时他只要稍有一点动静,哪怕只是阵一只虫都惊不走的风从他身侧吹过,他头顶的树枝都会吱呀呀地抖两抖,送他的脚尖和薄薄的浮冰以及冰下森寒刺骨的潭水亲密接触。
一直站在崖边朝西远眺的裴二哥根本没搭理他。
夕阳一寸一寸从山巅沉落,直到卓潇脚下那一方深潭被阳光照成了浓郁的血红色,他终于叹了口气,回身看向卓潇。
“对不住了兄弟。”裴二哥负手站在潭边,湖蓝劲装的下摆在山风中猎猎飞舞,面无表情地霸占了那个一般归卓潇的“英俊潇洒的角色”,“你我并无夙仇,我本不该如此待你,但令姐高少怀与我全家仇深似海,请恕我不能对你手下留情。”
“还请兄弟留下姓名,你此番因我等受难,往后逢年过节别的没有,清香贡品还是会给你备上一份的。”
如此别具一格的杀人宣言让卓潇瞠目结舌。
好家伙,你都要杀我了还要我谅解你,你们江湖名门都这么不要脸的吗?
他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说:“算了吧,你给的贡品,我下去享用起来怕是还得硌了牙。”
大概是烦了他的“不识抬举”,裴二哥也没再说什么,并指成剑往卓潇这边掠来。
正当他掠过水面,要割断吊着卓潇的绳索时,一声尖锐惨叫刺破覆雪的山林,被西北风卷着劈到山巅,打断了他的动作。
“高少怀!我的手——你找死!”
大片的飞鸟在惨叫声里振翅而起,裴二哥面色陡沉,撂下卓潇纵身跃下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