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花慢
章州的三月春雨潇潇,杂乱的小庭院中满是被雨水打落的残叶,绿叶顺着水流流转,在细密的雨脚中浮动飘摇。
“呸,黑心肝的老东西。”
凌顺东盯着郎中冒雨离去的身影,低声恶狠狠地骂了几句,心中还是忍不住心疼起诊费。
凌若元适才进屋看了眼姐姐的伤势,心中万分不忍,默然带上门出来。
雨声淅沥,连绵不绝。
他带着几分畏惧弱弱开口:“爹,您怎能如此狠心,谁不知刘家那可是龙潭虎穴,您真的要把姐姐往火坑里推吗?”
刘家夫人最是跋扈善妒,前段时日就传出刘家有位通房丫头不堪忍受主母打骂,被逼的悬梁自尽。
可凌顺东唯利是图,哪里又管女儿的死活。
他神色不带一丝犹豫,反而接着酒劲破口大骂:“你懂个屁,刘家家财万贯,刘老爷能看上她且给了八十两银子要纳她做妾已是天大的福气。若是攀上了刘家,咱家日后也能多多得沾些光,这般好的亲事,她还故作清高寻死觅活的。”
能凭空得了八十两银子,凌顺东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自然是最乐意把女儿往刘家送。
他一贯酗酒成性,对女儿和小儿子动辄打骂。凌若元一贯被他打怕了,纵使心中心疼姐姐,也不敢再当面出言忤逆他。
凌若元自知力薄,正低下头暗暗想着法子。
屋里隔着一扇窗的距离,凌玉枝爬在窗口把外头两人方才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脖子上用纱布包扎好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倒吸一口凉气,心道:这人是得对自己下了多重的手啊。
她方才早已被颈部密密麻麻的痛感扯的浑身不舒坦醒过来一次,一睁眼,屋里古朴陌生的陈设令她傻了眼。
凌玉枝张目结舌,她不是在划水课上睡大觉吗?怎么会做了个这种梦?
闭上眼,继续睡。
直到又一次被疼醒后,她挣扎着起身,摸到床前破旧的铜镜一照,还是自己的样貌。
这回心中终于暗暗生惧,自己好像是真的来了这个地方。
还不等她思索,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
凌玉枝唯恐惊动了外头,只能轻手轻脚走到了窗口,只听见男人口齿不清的谩骂。
“做妾怎么了,那富贵人家,照样穿金戴银,我养她这么大,也该她孝敬我了……”
“这雨这么大,刘家也不知何时派人来接她走……”
听完那个老东西歹毒的算盘后,凌玉枝吓的大惊失色,她悄悄把窗户合得更拢,心里正盘算着怎么逃。
慌张下她一个转身右脚踢到了桌子腿,脚下一阵吃痛传来,放在桌角一个泛黄的白瓷茶盏被这一撞击滚到了地上,霎时茶水四溅,瓦片四分五裂。
清脆的声响使凌玉枝怔了一下,手指间随着一个冷颤转为冰凉。她迅速捡起脚边最近的零碎瓦片藏在身后,摩擦间手心黏腻感传来,锋利的瓦片嵌入血肉。
正当此时,外头父子几个听到声响,破旧的房门立马“吱呀”一声被粗暴踢开。
为首的凌顺东醉意上涌,满脸通红,闯进来就看见醒来的凌玉枝站在窗前,脚下还有满地残局。
他方才还在为了诊费肉疼,看着这满地的瓦片,又怕闹出什么见血的事来。
当即厉声呵斥:“你还敢不老实?若齐,去找根绳子把她捆了。”
凌若齐是他的大儿子,生的人高马大,但为人好吃懒做,干起活来偷奸耍滑,外头人都道简直和他爹一个德行。
听闻把凌玉枝送去刘家就能得八十两银子,凌若齐当即大喜,跟着凌顺东去把逃走的凌玉枝抓了回来,想着这件事办成怎么着也得分他几两银子。
凌顺东正欲上前抓住她,凌玉枝却被眼前男人的满身酒气熏得直想吐,灵活地借着他的力反手钳住男人的手。
凌顺东被拉着转了一圈一时云里雾里,反应过来正要叫喊时,凌玉枝抬脚一踹正中他左膝窝。
凌顺东一个踉跄单膝跪在地上狼狈地大骂:“混账东西,你是反了天了敢打你老子!”
灭顶的愤怒冲上头脑,凌顺东费力站起身抬手就想一个巴掌扬下去,却被颈部传来的冰凉的触感震得打颤。
看清脖子上抵着一片带血的瓦片,凌顺东顿时被吓的酒醒了一半,双腿抖如糠筛。
凌玉枝顾不得手心的汩汩流出的血,喘着气带着几分威胁道:“老东西,还不快让我走。”
凌若元看着一向软弱的姐姐如今居然敢把瓦片抵在她爹的脖子上,也被吓了一跳,站在那处不知如何是好,嘴里语无伦次,“姐姐、姐姐,你别做傻事啊。”
凌若齐拿着根粗麻绳回来正想着到时候怎么分钱,进门看到眼前这副场景,吓得连绳子都掉闷哼坠地。
凌顺东知道女儿的心思,她就是不想去刘家,可此番若是再和她嘴硬,真怕会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