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木何支
“你真相信他们的话?”
祁昆玉闻言,脚步下意识地一顿。
在阿端族人居牧之地,族长的毡房不远处,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直插天际。只不过不似山野林丛中的榛榛莽莽,这一棵树是此方逐水草之地,在一片天地茫茫中唯一的遮蔽。
而此刻李英、张擢和她便正在这大树之下。祁昆玉有些拿不准李英这话是在问谁,便应了一声、模棱两可地答道:“曲先卫已然并入了安定卫,至少这话......表明了他们并无意卷入阿端内部事务。”
李英轻嗤一声:“就算是为了茶马之事,又何须指挥同知亲自来阿端截人?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无论事出哪处卫所治下,都轮不着无关之人越俎代庖。倒是阿端卫避世数年、独善其身已久,如今根基尚浅的新族长上任,又恰巧出了这档子事,在某些人眼里,恐怕正是前来一探究竟的好机会。”
张擢思索着抬眼,从层层叠叠的枝叶缝隙间看向了天空。塞上的天空压得极低,沉甸甸的云朵仿佛要被树顶挂住似的,看起来触手可及。
他眨眨眼:“只是我有一事不解,我与祁小姐来阿端卫是临时起意,哈三等人又是如何得知?”
李英双手抱臂,悠悠道:“这倒无妨,你们本就是为茶马事务而来,只要到了塞上四卫,就能听到安家之事,届时自然会到阿端来的。”
张擢轻笑:“安定卫的消息倒是灵通。”
“这么说来,我倒是想起一事。”祁昆玉忽然道,“听闻撒里诸部有句俗语,叫‘天下头目都姓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阿端长老一家便正是安氏。”
李英颔首道:“不错,塞上四卫毕竟同出一源、相互之间盘根错节,是没法分得那么清的。只是他们恐怕料错了一点——”
李英注视着张擢,眼中满是探究之意,“那便是这位茶马大使,对招抚一事、乃至于茶马定额都不甚上心。说实话,我也有些好奇,你是真的分毫都不着急么?”
张擢面色丝毫未改,他依然噙着笑,从容道,“能把茶马大使做成闲职,在下也可以算是前无古人了。况且......”
“其余事务或可徐徐图之,唯有茶马定额却是最不必忧心的。毕竟前次交易时数目就不足,这一点御史大人自然清楚,或有缺额,河州茶马司补上就是。此时可不能因小失大,误了陛下的正经事。”他忽然话锋一转,笑问道:“你说是不是呢,士杰兄?”
李英顿时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很想问一句“我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但他一转头便看到小薛忽鲁札朝着这边疾步而来,只好暂且按下。
果不其然,小薛忽鲁札已经听到了张擢方才那句笑吟吟的“士杰兄”,只是他没能领会其中的调侃意味,不小心把这话当了真。于是他斟酌片刻,原本要请求张擢的话便下意识地转给了李英,他郑重行礼道:“今日之事还未谢过李镇卫。”
李英:“......”
他瞪了一眼在旁边装无辜的张擢和偷笑的祁昆玉,无奈应道:“不必客气,我也是应肃州卫所请。”
小薛忽鲁札稍作沉吟,复又道:“说来唐突,不过在下族中这些纠葛,始终如此不清不楚,终究是个隐患。在下已经下定决心,便在今日快刀斩乱麻,还望李镇卫能够出手相助。待到事情顺利解决,我阿端全族上下必有重谢。”
李英眉心一动,不由不动声色地瞥了张擢一眼,只见他阖着双目,微微摇头,登时心中了然。
他收回目光,回应道:“这是自然,撒里诸部不稳,我等身为朝廷命官必不会袖手旁观。不过此乃分内之事,重谢就不必了。”
小薛忽鲁札讶然,看向张擢,略微犹豫道:“在下族中,旧日茶马金牌尚在,若是需要......”
张擢报以安抚的一笑:“我等并无强人所难的打算,不如先解决眼下之事,之后若是有意改变现状,再来寻我也不迟。”
小薛忽鲁札神色有些微动容,他沉默地点点头,张擢又从袖中取出之前作为证物的钱袋,笑道:“既然如此,此物也交还正主,或许还用得到。”
二人又商议一阵,便决定先行一步。
他们走后,祁昆玉和李英相顾无言,沉默半晌后,还是祁昆玉率先道:“李英,有些事张擢不提,我却不能不问。你方才说你来此是受肃州卫所托,这是何意?”
李英点点头:“此事原也不必瞒你。是那小薛忽鲁札知晓安氏有人惊动了肃州卫之后,便将计就计,准备直接请来肃州卫指挥使镇场。不过近来甘肃塞外一带频频有小动作,肃州主麾不便暂离,而恰巧那几日我在附近探查祁连山一带,肃州卫便正好将此事托付给我。待此间事了,再护送茶马大使一行人至肃州,免得路上出什么意外。”
祁昆玉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祁连山附近并无异动?”
李英的唇角几乎抿成一条直线,他冷笑道:“岂止祁连山,自青海至哈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