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月出城头,兄弟挚友
李邦五与岳兆广第一次下棋是在入太学院的第三年,那会儿大家年纪都还小,刚学对弈,所以二人整盘棋杀的你来我往,最后却因为赵启汉的捣乱不得不休兵,结果就是谁也没赢。
“那一次,汉之表面看是为了避免我们俩冲突,其实是在帮你。”岳兆广比李邦五大四岁,却因为脸幼,看起来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个头稍矮,却生的俊美修目,据说也是随了他的母亲。
“后来,他说我们二人的杀伐心太重了。”李邦五伸手落子。
“的确挺重。”岳兆广笑笑,没有急于落子,而是端起茶杯慢慢品茶,但视线始终落在棋盘上,“这才到中盘,你这棋下的是不是有点心急了?”
“那一角早就是死局,留着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徒增烦恼罢了。”李邦五也端起一旁的茶杯,顺手又捏了一粒棋子在手。
“这么急,显得你后路不足啊。”岳兆广笑笑,果真如他所料,这家伙心生杂念了,李伯仲一死,他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吧?内部人心不稳,外部强敌环伺,这么着急来京城,怕是想拿他立威吧?着急好啊,着急就会失智,而失智就容易出差池,放下茶杯,在对方的核心区按下一粒棋子。
在他下手的同时,李邦五也点下棋子,“不是我的后路,是大家的后路,再拖下去,就是满盘死局了。”只有岳家早日覆灭,诸侯之间才能拼死厮杀,而汉北才有机会绝处逢生。他们李家已经打了太多年仗了,无法再维持这种高强度战争太久。
岳兆广抬眼看了看李邦五,淡笑道,“你我同归于尽,对我们二人来说,与满盘死局又有何异?”李家现在该做得是除掉其余诸侯,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安心得到天下,否则终将功亏一篑。
李邦五瞅了瞅棋盘,抬眼与其对视,那眼神和昨日李洛看到的如出一辙,“未必是同归于尽,我这边的棋子好像多了两颗。”如果李家的目的是成为第二个岳家,那么战争早在多年之前就结束了。李家要的从来就不是这几座宫殿,这些宫殿也不过是别人手里的棋子,李家要的是成为拿起棋子的人,那种数百年都不会退场的真正棋手,为此不惜拼掉身上这层铠甲。
岳兆广双目微眯的看着他,良久后,哼笑一声,“多年不见,你的棋艺的确见长。”他确实有些看不懂李家的打算了,收回手,继续品茶。
李邦五也没再步步紧逼,他知道对方在拖延时间,等那颗“绝杀”棋子。
近酉时末,一轮红月从东方天际初升,挂在皇城城头,似血的光芒照在天阶之下的青条石上,让人看不出哪里是真血,哪里是假血。
岳兆广一身锦袍,背手立在天阶之上,俯视着阶下的沙场。
李邦五则是一袭青色孝袍,站在他左后方,与其一同俯视阶下。
“听说汉北王的亲卫营骁勇善战,曾随他征战南北,想不到如今却死在了这里。”岳兆广望着天阶下被砍杀殆尽的兵将,微微叹了一口气,像是惋惜,也像是松了一口气。他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这支亲卫营的场景,虽然只有五六岁,但他却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看到沙场。到处是血,当他以为自己快死时,一只大手将他从死去的宫人手中抱起,为他裹上战甲,带他冲出重围,那人才是他心目中的大英雄,可惜,后来他发现自己跟大英雄是站在对立面的,“我不会削去他的头衔,他永远是大岳国的北王。”说这话时,岳兆广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他跟李邦五能听见,“第一次见你,我就很讨厌你,因为你是他的儿子。”那个时候,他非常嫉妒李邦五。
“我知道。”李邦五微微颔首,正是因为他的敌意,他才对他特别在意,否则也不会这么了解他。
“李肆五,我不会留下,不能给他留一个这样的后人。”岳兆广望一眼远处的沙场。
李邦五没作声,只是眺望着城头的血月。
天阶下的乱局被评定之后,皇城内冲出了一支银甲军,团团将李肆五的那支御林军围住。
银甲军的将领不是别人,正是李肆五的莫逆之交——岳平旭,那个整天带着他花天酒地,怂恿他争夺汉北王的人。
李肆五撕下坏掉的肩甲,冷笑的看着马上的岳平旭,听着他长声宣读自己的罪状——弑兄,叛逆。
“看来你们早就想好怎么给我‘善后’了!”李肆五扔掉手上的长枪,冲好友一声长吼。
岳平旭面无表情的望着眼前这个曾经的好友,丝毫不为他的怒吼所动。他早就跟他说过,塔腰上的人不要随意往上爬,即便爬上去也是给人背锅的。
“给我下来——”李肆五从身旁的士兵手里拿过一把长弓,一箭射在对方的马腿上。
岳平旭用力勒住马缰,没让马受惊乱跑,勒停马后,从马上跳下。
见他下马,李肆五将弓箭还给士兵,并对一旁的副将一伸手,道:“剑来!”
一旁的副将将背上的重剑解下,用力扔到空中,李肆五一挥手,攥住半空中的剑柄,一把将剑抽出,直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