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天上日星隐曜,地上红影憧憧,这支诡异的送亲队伍转眼已溢满整个锁春坊,所到之处人潮涌动,锣鼓喧天,唢呐之声响彻整座淮州内城,而乐声中又似暗含无尽内力,越靠近它,心绪也越混乱,仿佛有一沉甸甸的巨石缓缓压下,让人走路时也不自禁左右摇摆。
“何人在此装神弄鬼?”吴中友在人群中慌乱地喊道,然而这单薄的声音像被投进大海中一般,瞬间被乐声人声所淹没。
夏橙生怕走散了,赶紧拉住身边有些踉跄、却还一直往前的杜雪衣,回头却不见了余玄度和吴中友,她焦急道:“玉山姐,玄度哥和都吴少都......”
“快追上。”身形已经不稳的杜雪衣对夏橙的话充耳不闻,着了魔般往花轿那方走去,嘴里还不停喃喃自语道,“贺来这阵仗果真不是普通人受得住的。”
花轿和四人本就是相向而行,此时更是仅有几步之遥,乐声几欲震聋双耳,唢呐之中蕴含的内力冲击,也几乎让夏橙无法凝神聚气。与其同时,人群也越发拥挤,手执仪仗、红灯之人同围观路人看似方向不同,却隐隐遵循着某个奇特的章法,看起来混乱却有序。
夏橙摇着头竭力保持灵台清明,却猛地发现手上一沉,抬眼一看不禁失声叫起来——杜雪衣口吐鲜血,白衣被染上了斑斑血迹,转眼间她已是昏死过去,往路中央栽倒而下。
“玉山姐!”夏橙赶紧俯身查看杜雪衣的情况,却不料刚一蹲下,体内立时气血翻涌,双腿也跟着发软。
其时一披着红花的高头大马气势汹汹往此处而来,眼见即将从二人身上碾过,夏橙却完全提不起气力,要躲闪亦是有心无力,正当她绝望地闭眼时,却忽听得身前大马一声哀吼。
夏橙睁眼一看,只见眼前青色衣袍翻飞,一双大手已将大马生生拽往一旁。
这青衣男子瞧着约莫四十岁左右,凌乱的长发下,五官扭曲,其长相十分可怖,但举手投足中却又别有一番风韵。只见他目送大马远走后,伸手将夏橙拉起,温和说道:“姑娘,快将双耳捂住,我们到巷里躲躲。”
见夏橙依言而行,不消片刻已慢慢恢复气力,男子旋即抱起倒地昏厥的杜雪衣,引着夏橙拐进长街旁的内巷。
“这内城不太平,快寻得机会出外城吧。”男子边走边说。
进了内巷后,随着迎亲队伍渐行渐远,乐声也逐渐变弱,内力冲击也登时消减。杜雪衣亦是缓缓转醒,却又猛地咳血不止,雪白长裙立时又被染红了一大片。
“大侠,她......”夏橙都快急哭了,她如今恢复了七八成,却对医术一窍不通。
“没......”杜雪衣嘴角挂着血,挣扎着发出一声,当即又呕血不止,已是无力再说下去。
男子狰狞的面上亦是露出担忧之色,摇头道:“不行,这乐声就是冲着将人震死的。这姑娘全无内力定是受不住,必须赶紧找个安静的地方调息。”
“安静的地方?”夏橙环顾四周茫然无措道。
方才万人空巷,家家门户大开。顷刻间,随着队伍离去,巷中竟又恢复之前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之状。
“你们就两个人?”
“本来还有两个,但在人群中走散了。”
男子脚下步伐越来越快,夏橙亦步亦趋,耳边乐声已尽数不闻,三人也终于出了锁春坊,然而路上却依旧空空荡荡。
“要不,我们就在路边找个地方?”夏橙怯怯道。
“不可,等会那队伍又来到此处,后果不堪设想。”男子斩钉截铁回绝了。
眼见杜雪衣似是已无法再支撑,夏橙退而求其次:“那翻墙?”
“更不可,做人行得正坐得端,怎可作出这等龌龊之事。”男子正色道。
夏橙觉得有理,又好像觉得不对,一时进退两难。二人正僵持之际,一阵风从巷口吹过,对街传阿里吱呀一声,二人当即转头,瞧见一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宅院门户被吹得半掩,竟是未落锁,院中挂着五颜六色的绫罗绸缎,似是件衣坊的后门。男子不假思索,抱着杜雪衣便往里头而去。
这就算光明正大?夏橙一脸匪夷所思,随即也跟着冲进衣坊。
一进院中才发觉这里头占地颇大,到处都是晾着绸缎的竹架,男子穿过重重如帘子一般的艳丽布匹,最终将杜雪衣置于廊下。
“此处背风,你先把她扶稳。”男子朝夏橙道,“我为她输些内力,助她恢复,过了这一阵就好了。”
夏橙麻木点头,双手扶住杜雪衣,而后男子往杜雪衣身后一拍,一股强大的暖流震得杜雪衣衣袖翻飞,连一旁的夏橙都登时感到神清气爽。
一盏茶之后,杜雪衣逐渐转醒,也不再咳血,方才一切恍然如梦,她本想着拦住花轿,却不料此具身躯如此没用,到得她发现心神不受控制、想要离开时,已是太晚,被其强行引着往前走。
此时她终于看清眼前之人,似是有些眼熟,但纵使她向来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