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
五官也张开了,她不是美人胚子,但眉眼端正,唇红齿白,明眸善睐。或许因天天活动拳脚,一举一动都洒脱流利,眉目间还带略带稚气,但嬉笑怒骂中也隐隐暗藏英气。
天空低垂色似铅,空中雪花隐隐,北风渐起。萧家点起炉子,萧远和汝安一起刨了薪柴炭火,收集在屋子里取暖,这时萧远突然又咳嗽起来。
“无事无事,这个烟……有些大。”
妻子和儿女一番嘘寒问暖,萧远笑笑,劝他们不要放在心上。可过了几日,萧远的病好像又起来了,王大夫冒着大雪被请回家里,只见他摇摇头,说这药不能断了。
这个年过得不似滋味。萧汝安回想起刚来这世界的那一年,仿佛随着长大,烦恼也多了起来,仿佛再也回不去少年闲时。不仅仅是萧远一家有了磨难,这个冬天,村中已经离开了两户人家,晁盖再三挽留,说即使他供着他们也是可以的,为何要去当那流民?
其中一户农家泪连连:“晁天王好意我们心领了,可是我们那土地可是再也养不起了,我们两家本是亲家,人口又多,眼看饭都吃不起,危难之际得晁天王帮助便是祖上积德,怎得好意思再让晁天王出手养着?我们北方还有亲戚,即使一路乞讨也要投奔于此。”
晁盖又连番劝慰,可他们心意已定,晁盖便只好给足了他们钱财银两,祝他们一路顺风。
来年开春,晁盖来萧家拜访,和萧远谈了一阵,可汝安已无心思索。只见一会晁盖出门向她告别,叮嘱她好好照顾兄弟,便大步走了。汝安回到屋中,萧远问她:“你现已经虚岁十六了。”
汝安点点头。
萧远好像要对她说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到了夏日,萧远的病已经稳定了,王大夫说萧远能稳定下来,便是再好不过,定能活到花甲之年。徐颖曾绝望过一阵子,甚至冒出去寻那安神医的念头,被萧远生生劝了下来。第二天她好像换了人,开始坚强了起来,她知道担忧无用,再望望汝安润安两个孩子,自知自己绝对不能倒下,萧远这时便笑她:
“就是个慢性难缠的小病罢了!我还没那么容易死呢!”
徐颖是感觉她活一世,母亲早亡,婚后父亲虽然安详高龄离世,但又无姊妹兄弟,本就感到漂浮无依。好不容易寻一位合心人,自是不愿看他有任何闪失。
但她还有两个孩子,今年萧润安正如吴教授所言,中了童子科。过年时好不容易有了一桩喜事。萧汝安也觉忧愁被冲淡不少,给家人表演了一套棍法和刀法,萧远好似松了口气,安心了起来,告诉她说:“你应该再学一门枪,你虽然还称不上武艺高强,防身倒已足够。你书可以不读,这一身武艺可万万不要落下了。”
萧汝安必然连连答应下来。她来到这个世界已过四年,吴用家中的书已经看得差不多,到开世神话到修身心法她都有了了解,只不过她倒是越来越难见到她那好似随意认下的老师了,终于在秋日的某一天,她在学塾中正面遇见了他,她递给他书架上的最后一本书。吴用接过来,问了她几个问题
倒不是死记的知识,而是一番接地气的道理,汝安随着心意一一口述。吴用点点头,说:“还记得几年前的冬天你对我说的那番话,没想到我便收了个聪慧的学生。你这番领悟,已经比得过我所见到的一些书生要好了,我问你,从我见到你那一年,到现如今,你怎么看这周围村中种种变化?”
汝安一愣,心道他倒真不把我当外人。但她早已见识到历史书上的宋徽宗是怎么不干人事了,但又不好回答,只道:“水。”
吴用不懂何意,身子微微前倾,做倾听状,汝安想了想,说:“水,都说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又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便是这番道理。”
汝安自觉说得云里雾里,正要解释,吴用却抚须笑了起来:“好好,你不必多言,我自有理解。我在外的这些书,虽然不全,但你都读一遍已然足够。若有一日我当离去,倒不枉你我师徒一场。”
汝安震惊,正要询问,吴用却避而不谈,只道若有一日。汝安明白,她的老师大抵要去大鹏该待的南冥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