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富
三月十九,牡丹正盛。
司州首府牡丹会,东大街上花香馥郁,游人如织,熙攘热闹。
最高的升阳酒楼对面,玄凡真人的道士摊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这玄凡真人最擅白丧法事,以此闻名司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受人敬重,可白丧事不吉利,人多避讳,摊子从未像今日这般热闹。
只因,司州近日最大的丧事,是司州首富张府的,首富张聚自缢身亡。
掏钱问卦的人少,都是凑热闹听真人如何看这事的。
“那张老爷我觉得不像是会自缢的,大师如何看?”
“黑心钱赚多了,折了阳寿呗,总不能有钱又长命吧?”
“可张老爷人品不错的,年节都要到白龙观大行祈福阵法的。”
众人七嘴八舌,皆等真人评两句,可被围在中央的玄凡真人——陶杞却笑吟吟地将拂尘甩进臂弯,腾出手挨个捡真心问卦的送上前的银子先收下,而后一一解答疑惑,至于其他闭口不谈。
这事哪里能轻易谈啊?她等着张府这单大生意呢。
若是张府找她主持张聚的白丧法事,赏钱定够她一个月不出摊,还能每天喝升阳楼的牡丹酿。
虽这一单还没看到影子,陶杞一双杏眼已弯成月牙,亮晶晶的,藏在桌板下数今日赚了多少铜板的手更快了几分。
数完铜板,发现今日挣得不算少,买了酒后还能余下些添置个新的冠巾,头发愈发得长,头上这顶要盖不住了。
安排完铜板的去处,陶杞满意地站起来,将耳后散落的碎发重新塞回冠巾,手抚拂尘,张口准备胡诌些传言引起张府注意,却先远远看到一个老头在人群最后着急跳脚。
定睛一看,是司州衙门的主笔。
主笔日常待在衙门案牍库写写画画,甚少出来,这一大早竟面色匆匆找她,想来定是衙门有什么要紧事。
陶杞心里将“衙门要紧事”和“大把酬劳”画上等号,忙推开摊前人群,迎上去。
主笔看着陶杞走过来,连忙三步并做两步上前着急地招呼到:“大师哟!可别在这儿待着了,张府出事了,快些随老夫走一遭。”
“哦?张府大案?”
竟是衙门先为张府的事找上来,左右都是赚钱,没差的。
陶杞压下要笑成一朵花的嘴角,但眉毛仍不受控制的扬起。
主笔一面帮陶杞将铜板、龟壳、签筒等鸡零狗碎塞进褡裢,一面用只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讲起。
“惊动上面的大案唉,张聚一个民商,怎得死了还能闹如此大动静,今儿一早京城传令到府衙后,都忙的要脚底冒火了,老夫一把年纪也要跑断腿……”
陶杞随主笔往外走着,一听到惊动上面,秀眉一皱,上了心,却见主笔的话又拐到别处,不动声色地将重点扯回来:“辛苦主笔跑这一趟,传闻那张聚自缢,该是没什么可蹊跷的,如何会这样?”
脸上对送钱福主们的笑吟吟已收起,眉眼放松如春雪压垂枝。
主笔瞧着眼前沉静的道长,想到自从她兼差衙门仵作以来,帮助衙门破除众多案子,司州府衙再无积压任何悬案,心中吃下一颗定心丸,顺了口气理理思绪,捡重点讲:
“张老爷上吊这事,细想来确实奇怪。腊月里在白龙观,他还同知府一块祈福,道长定也瞧见了,红光满面、大展宏图,要把布庄生意再扩一扩,而且听闻过了半百的年纪,还常常跑马压货,哪里像是想死的人呐!”
陶杞一听,飞快捋了一遍张聚的过往:马夫出身,靠倒卖布匹发家,积攒了些钱开始做布庄生意,越做越大,坐上司州首富的位置该有快十年了吧。
这么个没有官宦背景、不做皇商生意的普通商贾,即便不是自缢,也惊动不了京城的吧?
不过据她了解的京城官宦的秉性,倒是有一种可能,于是试探开口:“莫不是贪税太多,动了谁的好处?”
“商贾贪财,磨不开税银少缴账目虚报这些。若说是张聚贪税数目巨大,瞒不下去惊动京里调查,他顶不住压力自尽,也是说得过去。”
主笔说完,自己先摇摇头,似是这说法连他自己也无法说服。
她哪里会信这般解释,若是钱财相关,用钱财打发便是,可张聚商贾之人,不会不懂这些变通之术。
想来,怕是有其他隐秘。
两人拐进临街,主笔忧心叮嘱:“那尸体着实骇人,道长且要验看仔细些。前日张聚将死,尸体还未凉透,张府便派人匆匆报官说他家老爷是被谋害的,要知府明察。派去的衙役回来禀报情况时吓得话说不利索,说那张聚吊在横梁上,额头上一片乌青发黑,活脱脱像是面青头肿的吊靴鬼。”
听到吊靴鬼,陶杞忆起被师父强迫背诵《百鬼录》的痛苦,以及装进脑子里的百鬼录记载:吊靴鬼,喜欢夜里跟在人背后恶作剧,朝人脖子吹凉气,制造声响;当人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