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春(二)
那个时候的望宁虽然只有十一二岁,却也已经出落成一个明艳大方的美丽姑娘。
和十一二岁时的阿姐长得很像,尤其是那一双骄傲的、不服输的眼睛。
再加上薛凛装神弄鬼的让她带上面纱,说简简命格特殊,既能于国运有益,又能于国运有煞。
只有在嫁人之前都带上面纱,才能化煞增运,保大昭百年安稳。
知晓阿姐与薛凛关系的沈琼自然猜得到他的用意。
阿姐本就因为未婚生女,被那一群比不上她的老顽固在朝堂上死死咬着,拼命参奏弹劾。
原就是因为她沈家势大,这才压着没有闹开来。
如今阿姐已去,沈家颓败,望宁的下半张脸又和薛凛愈发的相似……
这要让有心人知道还不知道要怎么传,要怎么抨击?
所以薛凛才会想出这一招。
可是这面纱一戴,变更凸显出望宁面纱之上的眼睛,和她阿姐一模一样的眼睛。
当时的宜贵妃甚至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喝醉了,她的脑子清楚的记得当时发生的所有事情,可是她的身体,她的眼睛、嘴巴好像都不受她的控制了一样。
末了她丢了戒尺又抱着望宁哭。
看着这一双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眼睛,她想说的事情特别多,她想像小时候一样对着自己阿姐撒娇卖惨,可她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就只抱着望宁哭,声音哽咽,如孩童一般,“……我不想待在皇宫里了,对不起对不起。”
那是自沈家颓败之后,执掌凤印、未同副后的宜贵妃仅有的一次失态。
之后她和望宁也默契的谁也没有再提起这次失态。
直到后来,太子身死,皇帝病重,她所居住的宫殿被青钦天监判定有邪气入侵,还会危害皇家,让她搬去平安阁暂住。
当时朝内群龙无首,局势瞬息万变,处处危机四伏。
她又没有自己的子嗣,自然是绝对不会去趟这浑水,便乐得乖乖安居一隅。
只等着新主即位,她封上太妃,好带着望宁过舒适安闲的日子。
却没想到望宁还记得她那句呢喃。
在平安阁那个冷风贯窗,她手脚冰凉的夜里,望宁问她,“姨母等局势定下来,我们出宫好不好?”
“行。”沈琼虽然心里惊奇望宁还记得这么多年前的事情。
被望宁一提许多尘封的记忆也就纷至沓来,她笑着接话。
“那新主登基,本宫就奏本,说自己要带发修行,然后我们就偷偷一起跑出去开一家酒楼。”
其实她是有些愧疚的,后来想起那段时间——她失去了父亲、姐姐心里难受,那失去了外公、母亲的简简难道就舒服了吗?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没有生养过孩子,才在望宁这里有了许多疏忽。
后来小孩被她教的有节有礼,进退有度,她又时常会怀念起那个灵动跳脱,无拘无束的望宁。
她记得望宁刚入宫时,就经常和她提要出宫,后来时间久了,随着望宁的性子逐渐沉稳下来,“要出宫”这三个字也逐渐石沉大海了。
事隔多年,望宁再次提及,沈琼心底竟有一种隐秘的喜悦。
所以也就顺嘴接了一句玩笑,却不想在她中毒清醒之后,听到了宫里传的风风雨雨。
说望宁一袭翟服,在皇帝登基初日,去求了出宫修行,为先帝、先太子、皇帝祈福。
宫里的小太监小宫女们谈起这句话时,或多或少都要评价一句望宁公主对先太子的用情至深。
只有她在感慨这小姑娘真是随了她们沈家的人,为了出宫无所不用其极。连这种仔细追究起来是欺君之罪的谎话都敢说。
她要是真对姜玉煊有心,便不会那么抗拒,薛凛和自己几乎搭上所有为她谋的安定前途了。
那是昭平一十六年,薛凛用命换来的“天生凤命”之说在帝都传的愈加沸沸扬扬,最后连皇帝都坐不住来到她这儿,言语间都是撮合望宁与姜玉煊的意思。
皇帝既然有了这个意思,那这件事就成了八分。
姜玉煊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出在他们姜家也算是歹竹出好笋了,是个值得托付一生的。
可是沈琼没有想到望宁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会这么激烈的抗拒。
“姨母,我不要,我不想嫁给太子哥哥。”
她像是厕房里的石头,又好像万民称赞的“玉太子”是什么路边随处可见的杂草一般,“陆慈喜欢他,君子不夺人所好!”
“姨母你在想什么。”
望宁上车对着沈琼笑,将鼓鼓的荷包塞到了包袱里层,“这钱应该足够撑到咱们找到富春的神医,向他求一贴方子了。”
自那日出宫后,望宁与沈琼又赶小道东躲西藏了几日。
可是却出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