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知宁回伴月阁梳洗了一番便往白氏院里去。
晖晖冬日间,浮光波动,庭院内梧桐叶落一地,飞花如雨穿庭,知宁身上也沾上了好些。
依夏忙替她轻轻拂去,倒让知宁想起她昨日不见人影一事,问道:“那云儿是个顶机灵的,你差点被她摆了一道。”
昨夜依夏一回来,见小姐与那夏举人一同在房中酣眠,又惊又急,依雯便把来龙去脉给她说了一遭,其中云儿也是个蠢的,竟想着在小姐面前搬弄是非。
依夏从小伴知宁长大,虽不至于被人三两句话挑唆,但依夏知道自己奴才的身份,从不自以为是。
“小姐恕罪,昨日为了给夏举人降温,奴婢擅自作主去寻那管冰窖的王婆子拿对牌取冰,没想到那王婆子是个爱吃酒的,吃醉了就躲在柴房里睡觉。”
“婢子找了她许久,谁知这婆子醉得不省人事,最后冰也未取成,婢子办事不力,请小姐责罚。”
说完就要跪下,知宁托起她的手臂制止了她。
依夏自来谨慎稳重,知宁无有不信。
只温声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伴月阁中,像云儿这般的丫环都是家生子,就是年龄都偏小了些,平日里我待她们松散惯了,也不是件好事,你和依雯平日里要多留意一些。”
依夏这才沉下紧耸的双肩,点头应是。
白氏四更起身服侍完袁承上朝后,便接着睡起了回笼觉。
袁家人口简单,既无婆母侍奉,也无妯娌应付,当年白氏一族便是看中了袁家这点,才放心把女儿嫁了过来。
本想扶持袁邺接上白氏一族的分支产业,却不曾想袁承官运亨通,离了江南鱼米之乡,在这京都皇城扎下了根。
袁邺性子刻板,不醉心于后宅,自府中欣姨娘生病去世后,便没有再纳新人。
于是府中后宅只白氏一人为尊,知宁次之。
白氏院里的李妈妈见知宁穿过抄手游廊而来,连忙迎了上去。
“小姐怎来的这样早,夫人才起身呢。”
“无碍,可用早膳了?我就惦记着母亲这儿的蝴蝶面呢。”
“知道小姐要来,早就备着了。”
李妈妈为她撩开隔风的毡帘,扑鼻而来的香味让知宁会心一笑。
陪着白氏用完早膳,知宁满足地放下不剩一滴汤汁的碗,连连称赞白氏院里的什么都是好的。
白氏忍不住捏了捏她脸上的软肉,嗔怪道:“你这滑头,伴月阁中什么不是我挑选最好的送过去,每次都偏说母亲这里什么都好,倒不如搬来和母亲同住。”
“这怎么能行呢,父亲向来是不喜我的散漫妄为,若是搬过来,他还不得天天生我的气,让我跪祠堂,我才不搬呢。”
知宁想到袁父要是每天都对她耳提面命的样子,就觉得此事令人胆寒。
白氏笑了起来,拉着知宁的手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你父亲才不会生你的气,只是有时候要求严苛了些,希望你能像京城里的嫡女千金一般,端秀大方。”
随着知宁及笄后,白氏才发觉这个女儿正如娇花一般绽放,却又透着一些懵懂和纯真,让她怎么都放心不下。
“昨日去郑家,怎一回来就请了大夫?”
知宁正要和白氏说这回事,便一五一十的娓娓道来。
“谁知郑夫人趁我与琼莹分散之时,派婢女将我带入花楼之间,那郑家四公子在其中等候许久,并不像是无意之举。”
“果真如此?”
白氏一脸不可置信,郑家在京中也算是钟鸣鼎食之家,按说也该走正常流程来提亲才是,怎如此迫不及待。
“母亲,若不是依雯反应快,护着我将我及时带离了花楼,恐怕就要被众夫人、贵女撞个正着。”
“郑夫人此举,是要将女儿的清誉扫地,好让别人以为我与郑家四公子早已暗通款曲,私相授受!”
“母亲,女儿定是不要嫁去郑家的。”
知宁越说越激动,扑进了白氏的怀中。
白氏揽着知宁,竟有些接不上话。
若真是如此,那在郑夫人这样的婆母之下,知宁又岂能在后宅中有一席之地?
“宁儿别怕,眼下两家还未共同商议此事,只郑家剃头挑子一头热,你父亲还未同意,一切都好说。”
“母亲,父亲为何眼中只有郑家?难不成是他们官场利益相通,把女儿当作联姻的棋子吗?”
知宁抬起头,已不复小女儿撒娇的情态,清浅的双眸中满是坚定不移的质问,让白氏心中发虚。
袁邺确实对她提及过与郑家联姻的好处。
袁邺久未提擢,皆是因为圣上为了平衡朝堂之势。
当今太子和二皇子分派而立,明里暗里斗得厉害,郑家明哲保身,保持中立,在文臣中算得上一股清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