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夜
声色缩入袖里,攥紧了刀把。
若他好声好气与她说话便罢,但凡他敢用强,她定往他心口扎,就像扎他那个暴戾的兄长一样……
门被推开,一个着靛色常服的男子走进来,站定,随手将门合上。
四目相对,这次看清了他的脸。
眼前人和她先前在王府门前见到的,几乎不像同一人。
他比她想象得年轻些,眉目俊朗,只是腮边有一层淡淡的胡茬。不同于方才接旨时那番谄媚模样,此刻他站在那里,甚至有种长身鹤立之姿。
他眸色沉静深邃,看向她的目光让她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熟悉,像在哪里见过——不是宫中的年宴,也不是方才,可她实在想不起是什么时候。
可这一瞬恍神并没持续多久,他朝向她一步步走了过来。
他的步子比先前稳了些,但步伐相比常人还是稍显异样。这让兰湫重新意识到他身有残疾,她下意识蹙眉。
“公主嫌弃本王?”他走到他面前,幽幽开口。
兰湫盯着他,抿唇不语。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距她不过三四尺之遥。
“你别过来!”兰湫肃声一喝。
“原来公主不是哑巴,”他再往前一步。
“再靠近我就不客气了!”
兰湫突然从袖中抽出匕首,刀尖正对着他。
兰子忱微微挑眉,却无半分惧色:“公主要行刺本王?”
“你不过来,我就不动手。”
他却一笑:“皇兄天恩浩荡,将公主赐给本王,还要绵延后嗣,公主不让我近身,又怎能有子嗣?”
他再进一步,那匕首的尖儿几乎贴上他胸口。
“他是他我是我,此事谁也不能强求我,”兰湫强作镇定,“只要你不犯我,你我……可相安无事。”
“我若是不呢?”
兰湫神色立时绷紧:“我必以死相抗。”
兰子忱一笑,突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兰湫不想他手劲竟如此之大,手腕吃痛脱力,匕首坠地,发出咚的一响。
“放肆!你放开我!”兰湫大喝,却挣脱不得。
“本王鳏居多年,难得佳人在侧,求之不得……”他的眼中带着嘲讽,轻松攥着她两手,身子贴近她,“论辈分,我还是公主的皇叔,公主这样,岂非不尊长辈?”
“无耻!”
听得他如此放浪之语,兰湫愈发挣扎得厉害。可他力气太大,钳得她脱身不得。不堪记忆立刻涌入脑中,她情急之下,低头狠狠咬在他虎口上!
兰子忱眉目一皱,手上松了力道。兰湫就势一挣,两人脱开了去。
她大口喘着气,死死盯住他,眼里满满都是恨,几乎喷出火来。
兰子忱却不再激她,只是审度般望着她,目光有些复杂。
她当真不是皇兄派来监视他的?
两人对峙一晌,他缓缓后退两步,俯身捡起地上的匕首。
“司无月的刀。”
兰湫微怔,他竟能认出这个。
司无月是太武首屈一指的锻刀师,母妃这把匕首,正是出自他手。
兰子忱将刀递给她,“这刀利得很,你小心伤着自己。”
他的神色已恢复了清明,方才那股令她恐惧的□□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兰湫一把将刀夺回,不明白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左手,虎口之上,是一个深深的带血的牙印。
兰子忱毫不介意,又道:“既然公主不允本王近身,那就早点休息吧。”
见她依然神色犹疑,他不再多言,自顾自绕过她从床榻上搬下一床被子,随手扔在不远处的地上,又将榻边一副四扇雕花屏风挪过来,一扇扇展开,隔在床榻和他的被子之间。
他绕到屏风那边,顺地躺下,将衾被盖在身上,不再发一言。
兰湫愣在远处,怔怔望着屏风,似乎未从这巨大的反转中恍过神来。
“公主安心睡吧,今夜本王不会再惊扰你,”他的声音自屏风那边传来。
不知是屏风隔断了声音还是兰湫的错觉,他的话落在耳中,似乎带上一些安慰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