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中事(7)
向钟捷小朋友在洪灾的第二天就又感冒了,在老馆安置下来后,吃了药也并不见好。
傅芷桥替他们联系了救援队,约好隔天下午带他们转移——医院那边也伤员爆满,向钟毅是打算直接带弟弟离开。
小男生还挺多愁善感,临走了箍着寻思的脖子不放,沙哑着嗓子嘟囔:“姐姐,你一定要来越州看我啊,不要忘了我和哥哥!”
寻思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同父异母弟弟都没这样亲密过,有些尴尬地看向一边站着的向钟毅。
向钟毅放下行李,张开手臂环抱住两人,宽大的手掌轻抚在她肩头:“你放心,一定能再见的——李寻思,这都共患难过了,不能再失联了吧?”
寻思说不出否认的话,酸梅糖的味道犹似还在嘴边。
载人的救生艇已经划到了门口,向钟毅环在她背上的手臂卸了力道,往下扶住弟弟的腋下,想要把人抱走。
寻思侧头看向钟向捷,男孩眼瞳里映着洪水过后脏乱的街道,看起来是这样的可怜。
她近乎慌乱地抬手回抱了下他,不管不顾地承诺:“你好好养病,我一定来看你。”
人越长大,面对一些事情有多坚硬,面对另一些事情就有多柔软。
寻思一想到他即将回去面对的家庭情况,就控制不住地心软。
明明与她无关,她却总想给予安慰。
他们走了之后,寻思在老馆住了四天,第五天才终于回民宿整理剩下的行李。
博物馆的车几乎也都被淹了,傅芷桥叫了辆出租在巷口等他们。
寻思拖着箱子,一步步走过清理得尚算干净的青石板路,古街两边的店铺都在忙着清理屋子。
卖古玩的晒瓶瓶罐罐,卖香烛干货的欲哭无泪,卖海苔饼的忙着换招牌……灰败中透着一点生气,像是墙缝间冒出来的绿色苔痕,过不多久就又能绿意满墙。
上了车,阿凉一个劲道谢:“我们自己打车就行了,还辛苦你来送。”
“应该的,”傅芷桥衣服外套还套着个红马甲,额头上都是汗,显然刚干完清理街巷的任务,“这几天吓坏了吧?回去好好休息。”
车子没走防洪堤那边的路线,沿着栽满梧桐树的老街往新城区开,街边极目都是清理淤泥和运送垃圾的车辆。偶尔有负责消杀的车辆经过,一股浓重的药水味。
街边有老人在晒被水泡湿的花生和零钱,傅芷桥扒着车窗大喊:“奶奶,洪水泡过的东西可不能吃!钱别在路边晒!一会儿叫风吹走了!”
老人不为所动,旁边的人也嘻嘻哈哈直乐。傅芷桥只得翻通讯录打社区电话:“喂,你们社区这边拐角处,老王姜汤面对面,有老人家在晒钱和泡水的花生……”
快到新馆的时候,寻思的手机震了下,她划开屏幕,是失联已久的慎知还。
“你的画夹落在老馆了,我帮你捎过来。”
那画夹其实很旧了,里面的手稿也全都泡坏了,说是“落下”,不如说是“舍弃”了。
寻思想说不用,打字打到一边,又停顿了下来。
“谢谢,那我在新馆门口等你。”
只是旧了而已,也不是不能用。
——寻思有时候很羡慕少女时代的自己,做什么都果断决绝。不像现在的自己,瞻前顾后,生怕冒犯了谁。
她和傅芷桥说明了情况,司机便改路线停在了新馆门口。
新馆地势较高,几乎没受洪水影响。
高耸的弧顶依旧雪白,玻璃大门光可鉴人,与破败的老城形成鲜明的对比。
慎知还来得极慢,没开车,借了不知谁的山地车,风尘仆仆地过来。
日光炎热,人和车的影子都被拉得极长。
寻思在这一瞬间恍惚回到了七年前的夏天,穿着校服衬衫的高个男孩风一样路过,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
刹车声响起,车子在她身前停了下来。
慎知还单手拿着画夹,另一只手拨着号,把手机贴到了耳边:“找得到吗?就在我办公室靠门的柜子旁。”
寻思不好打断,只好在旁边等着。
一直到他挂了电话,才把这句在嘴里“谢谢”送出。
慎知还却没给她画夹的意思,看了眼一直在旁边等待的出租车,带着点歉意说:“这次实在不好意思,稍微再等下。”
几分钟后,胖乎乎的黄主任拎着两箱蜜桔,气喘吁吁地从玻璃门里跑了出来。
“是这个吧……呼呼……”
阿凉开口想要拒绝,慎知还已经拉开出租车的后备箱:“不用客气,就是我们临州本地的蜜桔——家里亲戚种的,这批是早熟种,等你们下次来,估计就到最甜的时候。”
黄主任赶紧把桔子放进后备箱。
“一路顺风。”
慎知还终于把画夹递了过来,也自然而然地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