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穿紫衣裳的
天幕通红一片的晚霞,绚烂绵延千里,云层染成澄红。再看时,红日没入远山,夜幕吞噬大半朗空,天际一点微光。
“我不是有意笑你的,实在是没忍住。”罗虔侧过身子,脸藏在落日阴暗的背面,“甘州春日气温一直是忽高忽低,今日还算好,没想到你会……”
罗虔硬生生咽下那两个字。
“不碍事。”晏清一搭没一搭玩着稻草,“毕竟我迷迷糊糊听到华襄说什么,什么离家出走……”
四个字轻飘飘从他嘴里吐出,掀起罗虔心中翻涌的滔天巨浪。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我老爹派人抓我回去,不巧,被我知道了。”晏清一缕缕撕开草秆茎,“与其这样,不如我自己上路,反正这几天也玩够了。”
“要我放你走?”罗虔偏头,露出的半边脸荡漾在万里晚霞红云中。
“正是。”晏清苦恼摊手,“钱袋你们拿走不打紧,玉玦还我啊。”
他这会儿才恢复过来,吊儿郎当的气质浑然天成,方才淡然模样好像昙花一现。
“小事一桩。”罗虔想了想,“不过,你需得帮我一件事,我才能把玉玦还你——说到做到。”
“可以。”他扬唇一笑,“不过事出突然,我还不知道姑娘之名。”
罗虔站在屋檐下,周遭亮起了灯笼,红光柔柔笼罩灯下人。
“罗虔。”
吃晚饭的时候,罗虔端了碗站在门口。
扶风问:“你干什么去?”
“找他。”罗虔指了指门外,说罢噔噔噔噔跑出去了。
华襄眼都没抬:“我看那小子跟霜霜差不多年岁,同龄人一起玩罢了,不必多心。”
“她哥哥叫我务必照顾好她,徽之也就罢了,竹怜那个疯子我可不敢惹。”
“你当祝熹好说话?”华襄嗤笑一声,看向天真无知的扶风,“遇着她,也是跟竹怜一样疯。”
罗虔夹了很多菜,扒给晏清一半。他俩蹲在地上,像逢年过节没法上桌的小孩子。
“陪我一起下山,之后各走各路,他们不放心我一个人。”
“何时?”晏清狼吞虎咽扒饭,酱汁却没有恶心地糊在脸上,反而干干净净。
“三月二十三。”
晏清垂眸,一下一下地挑出里面的白葱圈绿葱叶,很认真的样子。
“成交。”
仲夏夜,山间不时吹来清风,凉风温柔,山林里处处都是萤火虫,微光的光和着淡淡月光,万籁俱寂。扶风和罗虔走在山路上消食,两人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罗虔背朝他:“明日我还要下山。”
“做什么?”
“新衣裳。”
扶风感觉不对劲:“和谁?”
“就今天那个人——他一公子哥最懂这些。”
“穿得漂亮点。”
罗虔笑着点点头。她放缓脚步,蹲在地上伸手,一只萤火虫悄然萦绕指尖,幽微难言的情感涌上心头。
这几日,她像发了疯一样想念汴梁的那个人。
看来要立刻启程,一刻都耽误不得……
“扶风哥哥,我突然想到咱俩刚遇到的时候了。”
八个月前,扶风下山除流贼,回寨路上偶遇罗虔。是时,她浪迹江湖将将一年。流贼气焰嚣张,扶风带着她往山寨逃窜,华襄带着山寨弟兄杀光流贼,两人这才得救。扶风见她一介女子,便收留她在山寨。山寨里就她年岁最小,罗虔也快活,独霸一方窝里横,做了个挂名大当家。
“当时咱俩躲得好狼狈啊……没想到都这么久了。”罗虔从萤火虫漫天飞舞的树林里走出来,“过完生辰我就要回家去了。”
“怎么这样急?再多待一些时候吧。”
“玩够了。”罗虔低头踢石子,“我是赌气跑出来的,玩够了。”
“虽说那个晏清也是汴梁人,可你们两个……我让华襄送你们回家。”
罗虔连忙说:“不,不,罗虔能留在山寨平安过活就已是万幸,回家之行我们会小心谨慎,万万不敢再添麻烦。”
扶风沉默着不说话。
“这一走,我大概就再不回虞城了。生辰宴罗虔想要办得热热闹闹的。”她五味杂陈,语气轻快同他讲话。
会再见的。
扶风看着她,边掰边数手指头:“鸡鸭鱼,牛羊猪,大当家看看还少了些什么?”
“正正好。”罗虔倒着走,笑道,“扶风哥哥有什么想要的么?等我回家了,会叫人再来一趟,专程给你送。”
“我哪敢找你要啊……”
他嘴里像含了大枣,说话含含糊糊的。
罗虔凑近去听:“你说什么?”
扶风见她不依不饶,撒谎道:“待我想好,定会到你面前去要的。”
三月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