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章
r> “随我来!” 郑成功铮然拔出佩剑,如虹般指向了晦暗无边的天际,击碎了一道奔流不息的浪花。 明亮的剑光若雷霆迸,倏然间照亮了他的眉眼,一片决然如雪。 他斩断风帆,率先驶入了风暴最猛烈的深处,语声如利刃,刺破了寒芒凛冽的青霄:“向,今日即我死在此处,你们绝不能回头!” 所有的船只很快动了起来,追随他破浪而去。 狂风吹动得愈猛烈,似地动山摇,海竭天崩。 新宋的舰队宛如破碎跌落的珍珠,一粒粒坠入浪花中,无比渺小,被澎湃的海水击打着,撕裂着,高高抛起,又似随时要将它们彻底拍碎成齑粉。 战士们,陆秀夫,连同天幕所有的观众,不明白延平王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不是去送死吗? 为什么到了这样十万火急的关头,还不赶紧退兵? 郑成功立在船头最危险的地方,望着身长风高鼓,吹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一片急如密雨的海啸,溅玉般的碎浪如狂风暴雨,落满了衣衫。 他的眸光依旧是清亮,骄傲,坚决而笃定的。 仿佛已经穿过了层层叠叠的海墙,望见了即将抵达的路。 他出生于海边,成长于海上,生命中最熟悉的,莫过于眼这片生于斯、最或许终将葬于斯的碧海。 如此,又岂能不知—— 此刻最合的战略,应是就此退,待来日卷土重来? 可是…… 这场北伐一旦开始,不能再退。 这一次新宋军团是秘密登陆,为的就是兵贵速神,想要神兵天降,直逼临安城下,裹挟着这一股摧枯拉朽的兵锋威势,直捣黄龙,叩开临安的城门。 若是此时停下,沿海南下撤,固然可以尽可能地保存实力。 然而,战机如星火,一失则永不再来。 元廷不会再给他们二次毕其功于一役的机会,爱德华一世人不可能将忽必烈在征线上拖太久,一旦对方反应过来,就将是一场日夜持久的鏖战。 一新崛起的海上霸主,一根深蒂固的草原强国之间的较量,胜负难料。 郑成功做出了一极为冒险、甚至有些疯魔的决定,且丝毫未曾犹豫,那是,一路逆行往,驶入这场飓风的风眼之中。 风眼是没有风的。 但即使他对海上的一切无比熟稔,能隐约推断出风暴的运行轨迹,无说自己的判断一定全然准确,至多四五罢了。 余下的几命数,唯有听天由命。 然而,他已经不再相信命运。 从年少至亲惨死,焚去青衣,漂泊海上,自一人一舟开始募兵起。 这一路行来,他遇见了那么多的风暴摧折,万山浮动,天幕倒卷,见证了那么多天暗藏于其的滔天恶冷眼嘲哳。 昔日曾恸哭过,消沉过,迷茫过,似是不明白——为何世情如刀,偏偏独伤我;既然天道无私,为何竟陷我于永劫。 但他现在知道,有些人生来就注定命悬一线,注定要为了活下去,而向命运永恒宣战。 暴雨如注,黑风吹动四面的海水,皆高高耸立如天柱,无数的巍峨大岳凭空而起。 郑成功握着长剑,自天崩地裂中穿行而过,势不可挡,一路扶摇,冲破了一层又一层的巨浪阻叠。 他很轻地低声说:“天未曾眷顾我,所以,我绝不祈求天成全——今日,我要为自己一战。” 宛如一缕冲破了莽莽黑夜、无边沧海的战魂。 像是孤海峤月、险浪蟠烟,是万般杀机凶恶淬炼成一脉,冲天烈火燃烬时,那一缕犹是一往无,且永远不会回头的剑光。 整支新宋军团的舰队追随着郑成功的身影,目光紧紧凝望着他。 仿佛获得了某种奇异的动力似的,就这样,一路风暴厮杀拼搏,艰难地向。 陆秀夫看着这一幕,喃喃:“疯了,今日我们真是全疯魔了……” 他长披散,雪衣凌乱,在风浪中,摇摇晃晃地艰难爬上了中央战舰的最高处。 破碎的桅杆和木头碎屑扎入身上,一路拖拽出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小陆相公丝毫不管自己的伤势,拿起鼓槌,击响了最高处的行军鼓,一声声震荡在云霄之间。 “轰隆隆——” @无限好文,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