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院

爱莉丝开始倒霉。

在下楼的时候会突然踩空摔下去、放在橱柜上的木制摆件会砸到她的头、晚上睡觉时会感到有什么东西突然拽她的脚……

这些情况持续了大概两三个月之久，因为太邪门也太明显，科尔夫人甚至请来了教堂里的神父替孤儿院做驱魔。

爱莉丝心知肚明这些事情都是汤姆的报复，神父站在孤儿院各个主要入口大声念诵圣经和泼洒圣水的行为其实没什么用。但这次驱魔提醒了汤姆他的行为是多么大张旗鼓，也有可能是他在这几个月里通过各种手段已经满足了自己的报复心，于是爱莉丝身上发生的一系列厄运停止了。

但是对他们的关系而言，两人的灾难远远没有停止。汤姆和爱莉丝突然的决裂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爱莉丝之后的遭遇却是有目共睹，加上汤姆这些年来在孤儿院的奇怪传闻，大家渐渐又认为这是汤姆在搞鬼——为了报复爱莉丝。

种种前因后果结合在一起，让汤姆在孤儿院的处境变得更加糟糕：孩子们或自发或在比利的领导下又开始排挤汤姆，而这一次爱莉丝再也不会来阻止了。因为那几个月的报复让她也异常痛苦，这让她对汤姆的观感也变得复杂起来，最初她毫无疑问是愧疚的，可被后者死命折腾、提心吊胆几个月之后呢？

说她没有一点点怨恨，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无措、愧疚、仇恨、放弃……种种情感混杂在一起，最终让她什么都没有做——她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了。而这在其他人眼里，就变成无声的鼓励。

往他的衣服里放毛毛虫、在他的饭菜里撒橡皮屑、折断他的铅笔让他无法完成作业……他们用各种富于想象力的办法欺负汤姆，孩子们的天真在这时候显得如此狠毒。

直到当某一天汤姆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却有一桶凉水从头浇下的时候，科尔夫人终于站出来制止了这一切。她将所有孩子一起叫到大厅里，前所未有的严厉出现在她的脸上：

“我不知道是你们中的谁对汤姆做了这样过分的恶作剧，这根本就是霸凌！现在，我给你们一个主动坦白的机会，是谁做的，站出来！！”

孩子们只是睁着眼睛望向她。

“不愿意承认吗？那么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凶手愿意站出来之前，所有人都不允许吃饭。”

孩子们立刻爆发出种种不满。

“为什么？又不是我们所有人一起对汤姆恶作剧！”

“凶手只有……啊，没有！”

“我是无辜的，我想吃饭！”

科尔夫人铁面无私地说：“我知道你们一直不待见汤姆，但愿意和谁玩是一个孩子的自由，就算我是孤儿院的院长也不能横加干涉。可你们居然逐渐演变成霸凌？！孩子们，你们现在才几岁？难道你们以为只要人多，就算做错事也不会得到惩罚吗？！”

“为了防止给你们中有的人留下错误的教导，我今天就必须纠正它！如果饿一两顿能让你们学到正确的道理，那作为教育成本实在是太划算了。”

“现在，你们谁准备站出来？”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站出来的是爱莉丝。

“……爱莉丝？！”科尔夫人错愕不已，“是你在汤姆房间的门上放了那桶水？”

“不是的，科尔夫人。”爱莉丝的声音里有隐隐的哭腔，“但是事情会变成现在的地步，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确实……确实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我希望能得到惩罚！”

科尔夫人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如此出人意料，她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说：“既然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我就不会惩罚你。之后我会听一听你的烦恼并给出建议的，现在，你不需要出于愧疚或是什么别的东西去承担一份原本不属于你的过错，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我明白了……”爱莉丝点了点头，退回去。

结果到最后也没有一个孩子站出来。也许是在死撑，也许是觉得科尔夫人不会真的追究到底，但很快科尔夫人就用自己的行为表明了她的态度——

到晚餐的时候，她依旧让所有孩子都来到饭厅，然而狭长的餐桌上只摆了一只烤鸡、三盅热汤还有一盆土豆泥。

科尔夫人还是坐在主位上，玛莎坐在她的右手边，汤姆则被她叫到自己的左手边坐着。

“因为下午没有任何人站出来承认错误，所以我会履行自己的诺言：今天的晚饭只有我们三个人能吃，而且因为餐费被节约了，还能吃得更好。”科尔夫人说，“你们中无辜的那些孩子也许会觉得自己是被拖累了，但我告诉你们——没有！你们根本没有被拖累！你们原本有那么多机会可以阻止那些施展恶行的坏孩子，但你们没有，你们觉得事不关己所以没有阻止，所以今天这把火就烧到了你们自己身上！”

“好好反思自己的错误，发自内心的忏悔，而非因为惩罚屈服。”

丢下这句话后，科尔夫人便开始用餐，在此期间餐桌上不知响起了多少咽口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