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所谓卡斯兰娜
舒一口气,我决定向父亲和盘托出,
“不同于欧罗巴那里女生的浓妆艳抹,她不染胭脂分毫,每日总是书不离手,”
“那种恬静的气质和理性的作风吸引我,但更重要的是——”
“——她素颜就很漂亮,对吧?”
“为什么好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变味了啊?”
男人闷哼一声,开口言道,
“懂了,你小子在极东一见钟情了。”
“嘿嘿,还是父亲大人懂我~”
“好了,机票我一会儿手机上发你提取码,到时候去机场的机器里取一下就行了,”
“酒店也订好了,具体信息一会儿发你,”
“钱已经给你转过去了,绝对够你用。”
雷厉风行的满足了我的要求,父亲转而问道,
“要不要下周一伊甸演唱会的门票?”
“要!您怎么知道我就想要这张票?”
“哼,不然你小子待到下周一干嘛?”
“谢谢老爸啦,正好苏也已经抢到了十几张票,我们一个班的男生都在互相撺掇说下周一要集体逃课去看演唱会。”
“苏的家族企业的确也出资建造了穆那边伊甸举办的演唱会会场......凯文啊,我跟你说两句正事。”
闻听男人溢于言表的疲惫,我心神一紧,满口答应,
“你说。”
“你爷爷......前两天在家里摔了一跤。”
“他没事吧?!”
因摔伤及其引发的并发症而去世的老年人不在少数,爷爷的身子骨也并不硬朗,父亲的话语令我心如乱麻,
“要不要我这两天感觉回去一趟——”
“——不用了,他现在正在手术室里抢救,医生说希望渺茫。”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先把这个消息告诉我?”
电话那头,只传来一声轻叹,听不出情感几何,但其中气势却并不清浅,甚至挟了几分肃杀,
“这就是我想要告诉你的,凯文。”
“你知道你爷爷这一辈子教给我的唯一一件事是什么吗?”
“是什么?”
“「漠视失败」。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漠视生的失败——也就是死亡。”
“凯文,我知道你是个向往自由,痛恨枷锁,希望活出当下,对明天充满希望的人,”
“这固然很好,但这还不够,”
“我们西西弗斯,不,卡斯兰娜家族的祖训便是「漠视失败」。”
“我希望藉由你爷爷的事,来告诉你——”
“——去尽力活出你自己的人生,哪怕它有艰难,哪怕它有困苦,”
“哪怕你徒劳一生,穷尽全力到最后也一无所成,”
“可直到最后都漠视着失败,漠视着苦痛的你,即便是直面名曰死亡的深渊,也将一往无前。”
“这是你爷爷刚才在救护车上让我转告你的。”
“「漠视失败是痛苦的,但漠视失败者是能寻获幸福的」,这是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一时无言,我消化着父亲的话语,父亲压抑着心口的创伤,
“......永远记住,凯文,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去漠视失败和苦痛,去直面并击溃它们,”
“活出一个,你所无愧于心的人生。”
我踟蹰着,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即使痛不可遏?”
父亲沉吟良久,终是开口作答,
“即使痛不可遏。”
电话挂断的尾音响彻在这夕日欲颓的天光之下,又好似于我的脑海中回荡,久久难绝,
我放下手机,昂首望向那黛染青山的夕阳,
是啊,即使注定落下,这曜日,不也仍旧在勉力散发着光辉吗?
「漠视失败是痛苦的,但漠视失败者是能寻获幸福的」,
我躺倒在床上,蓦然将这句话如烙印般死死打进了心底,
再难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