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晦明
“……黄昏又压下来/谁还困在失乐园/昨曰恍然褪色/现下梦醒哽咽/连最温柔的月/恍惚满布憎恶/从云端到淤泥/不过作茧自缚/我迷失在黑暗里/又被寂寥所吞噬…………”
瘦削的女人趴在玻璃前哈气,她哼着调子有些怪异的歌。
池灏听过这首歌,那已经是学生时代的事情了。歌手名叫“第五诗言”,名不经传,歌也很少。当时他为了追求自己的女神,把女神爱听的歌都听了个遍,第五诗言的也在其中。
池灏将热牛奶放在桌子上,周子瞳听见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在定定看了他几秒后,她张开双臂,对着他仰起头:“阿灏~”
池灏走上前环抱她,她的味道冷而幽,像夜晚带霜绽放的花。
“阿灏~”
这些天周子瞳精神上的问题有复发的迹象,池灏想哄她去睡觉,话到嘴边又变成了轻轻的一句“我在”。
周子瞳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也很轻:“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好。”
今天已经很晚了,只能第二天再去。是周末,游乐园人有些多。
池灏买了一对情侣毛绒帽,遮住自己和周子瞳的大半张脸,还给她戴了一个印有小熊图案的口罩,周子瞳今天过分安静,任由他折腾。
排了半个多小时的队,两人牵着手走进座舱里。
门关上,隔绝了大部分的声音。周子瞳和他相对而坐,摩天轮缓缓转动,她转头看向窗外。
——没有什么情侣坐摩天轮的互动,周子瞳对面的池灏,安静像一棵树。很多时候他都是这样,以至于养成了习惯。她不说话,他便沉默。
今天似乎不是个好天气。
没有太阳,天气灰灰地,像蒙着一层不干净的雾。
从摩天轮上望过去,鳞次栉比的高楼如同一个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西边那一片露出的一角,池灏认出来,是高中学校的操场。
周子瞳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地凝望,池灏看着她在窗户里的倒影,思绪在一片寂静中漂浮。
在这片凝固的寂静中,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的名字。
——顾俨。
于是隐形的线连起来,拨云见雾,池灏想起自己也曾去过华林路。那天的天色沉得厉害,周子瞳抓着他胳膊的手,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鸣笛声,吵闹声,各种杂乱的声音汇成一团,把那片鲜红晕染得更加刺眼。
池灏有一瞬间的眩晕,再回过神时,周子瞳如那天一样抓着他的胳膊,仿佛在说,“池灏,我哥哥他……”
“阿灏。”
池灏看向周子瞳,她目光平静,摩天轮到站了。
牵着手往停车场的方向走,两人都对游乐场的其他项目没有兴趣 。走着走着周子瞳忽然拉住他,往旁边一人高的灌木后面站。
池灏顺势站到她身后,透过枝叶的缝隙,他看到了不远处的仲孙湛。
仲孙湛正和另外两位女士在一起,看样子是带小孩来游乐园。
前段时间她去领养的事情,池灏也有参与,他还记得那个孩子叫杨孟。
池灏走神了,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周子瞳的异常。
她攥着手,双目无神。
明明身处热闹的乐园,她却像是回到了很久之前。季明庭俊秀的脸在白炽灯的照耀下苍白如同恶鬼,他掐住她的脖子,却低吼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灯影在剧烈的晃动中出现了虚影,她被很多双无形的手抓住。它们裹挟着她,拖着她坠入无尽的黑暗,可突然间,有个人自上方而来,仿佛带着耀眼的光。
——湍急冰冷的河水中,仲孙湛一把拽起了她。
“姐姐,你怎么哭了?”
周子瞳松开手,循声看去,杨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面前,手里的两个棉花糖快要遮住他的脸。
周子瞳蹲下身:“因为姐姐想到了高兴的事情。”
杨孟闻言眨眨眼,把其中一个棉花糖塞到了她手里:“高兴了要笑呀。”
小孩钻进人群不见了,周子瞳拿着棉花糖,小心翼翼咬了一口。
入口便融成了甜滋滋的糖水,好甜。
***
从游乐园回来,大人小孩们都累了。
早早上床休息,唐晓瑶今天留宿在仲孙湛家,一个人睡在客房。
身下是柔软的床铺,身上是暖洋洋的太阳味道,唐晓瑶做着梦,梦里有嘶哑的哭嚎。
残缺狰狞的影子们围绕着她,她望过交织的壁垒,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视线相交——
于是她醒了。
云姌睁开了眼,作为“唐晓瑶”的日子里,她的精神从未如此清醒。她知道,这是回来的代价,不过,不会太久。
云姌长长吸了一口气,可下一秒,她忽然感觉有谁在看着她。那目光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