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与恶犬
是被饿醒的。
厨房的水槽里蓄着水,装了饭菜的碗被冰在水里,云姌将它从水池中拿起,忽然听见了敲门声。
季明庭不可能没有带钥匙,云姌愣了片刻,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是一个面生的短发女生,稚气未脱,笑起来有两个圆圆的小酒窝。
女生像是认识她,一见面就问她身体好些了没,有没有吃晚饭。
“昨天听你哥哥说请假照顾你了,原本想来看你的,结果突然有事……”
女生说着就伸手要探她的额头,云姌没躲,任由对方将她搀进了房间。她似乎来过这里,待云姌坐下之后,就走进了厨房张罗。
“姌姌,这是你哥什么时候做的饭呀?都搜了,我倒掉重新做了哦?”
云姌有气无力地嗯了几声,厨房里便传来洗菜切菜的声音。看得出她这个同学很是热心,云姌饿不得行,索性坐享其成。
也不知道这位同学叫什么,她的一举一动都格外亲密。伤口已经没有那么疼了,云姌托着手腕,忽然意识到了一个细节……
季明庭说“明天”请假,同学说的却是“昨天”,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睡了将近两天?
昨天有发生过什么,季明庭现在又在哪里?
还未等她想明白,思绪被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打断。云姌站起身走向厨房,短发女生似乎遇到了什么意外,打翻了厨房里的餐具。
可刚迈出几步,地面忽然剧烈晃动起来。云姌下意识伸手想扶住旁边的桌子,却摸了个空——
桌椅突然都不见了,身后连同脚下都变成了一片空白。云姌猝不及防摔倒在这片白色之上,她听见一声被截断的惊呼:
“姌!——”
短发女生维持着向她跑来的姿势,很快的,那白色也吞没了她。
空白的书页被合上,大雪纷至沓来。
云姌看着面前的一切骤然消失只剩下她自己,她看到了一句话:
“雪下得太大,我已寻不到来时路。”
这像是……游戏的结算页面。
***
一个小时前。
当了十多年的哥哥,季明庭第一次夜不归宿。
房间应该已经打扫干净了,收纳起来的物品位置也都写进了笔记本里。饭菜只做了一天的量,也不知道许轻青有没有听懂他的暗示……
一想到这些,季明庭就想马上回家,但他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继续用纸巾反复擦拭着手里的刀片。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对妹妹的想法变得有些奇怪。他分不清这到底是什么,也懒得去分清。
他知道自己是很在意她的,为了她能得偿所愿,他会用尽一切办法。
被绑在椅子上的人挣扎的动作渐小,胶带缠住了他的眼睛和嘴,季明庭有些听不清他的呜咽。
刚刚划开的伤口现在已经不流血了,他凝视对方的手腕,看到干涸的红色。
……不太对。
许是刺眼的鲜红让他清醒了几分,季明庭忽然意识到,他是可以为了妹妹做任何事情,但是现在这件事,有什么意义吗?
绑架了边雪忻,就只是为了让他感受一下妹妹那样的伤口吗?
……不对。
他无法从这件事情中获利,甚至会让结果变得更糟。
突然想通其中关键的季明庭开始收拾东西,毁掉他留下的痕迹。
一个刀片落在地上,他蹲下身捡起,再起身时忽然一阵晕眩。
像是贫血的人久蹲后出现的眩晕,季明庭却感觉到了一丝丝违和。
耳边尽是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他在这剧烈的咚咚声中捕捉到一些细微的声响。
在这废弃的百货楼一层,那声音是从他来时的路上传来的——
像是有个轻盈的生物,在杂物里穿梭。
没有犹豫,季明庭凭本能猛然转过身去,在黑影扑上来之前用左臂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与此同时,他也看清了黑影的样貌——一条不知是何品种的黑犬。
犬牙刺破皮肤碰到骨头,咬住猎物就不肯松口的架势,如果他刚刚没有转身防御这犬牙现在嵌入的就是他的脖颈。
季明庭后撤半步稳住身形,没有犹豫地,右手握紧跳刀向上斜刺——
清脆的口哨声响起,黑犬松了嘴,刀刃只浅浅划伤了它的皮毛。
季明庭垂下受伤的左臂看向来人,刚刚还凶恶万分的黑犬摇着尾巴趴那人腿边,他单手按住它,止住了黑犬对季明庭的后续攻击。
一身黑色的运动服,戴着鸭舌帽。
季明庭认出了来人,微微侧了身,撇了眼身后的边雪忻:
“你来找他?”
“别误会,”顾俨将狗绳重新套回黑犬的脖子上:“是它要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