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陈先生,走了。”货行伙计推扶着冰车驶进小门,见陈元失神望着什么,便低低唤了一声。
“就来。”陈元跟上冰车队伍,但没走出几步,他又回头瞧了瞧。
只见有两位貌美女子从香车上款款而下,一个明丽端慧、一个娇柔秀美,正是徐蕙和顾家小姐。
没片刻,陈元视线内又盛出了好几人,乃顾家一行,当中还看见了顾彦知。顾彦知带着跟班站在顾家一行的外围边上。
暮色已深浓,西门两边并拴绑车马的几棵繁茂大树旁,都挂了一水儿红灯笼。灯笼光晕将顾家一行拉出了数道斜斜长影。
陈元搭手推着冰车,微扭回头,进了西小门。
直到冰车交付,福叔同园宅管事的叙过一阵话,他仍有些不明,顾家内家眷带着蕙娘来此园宅做什么。
园宅大门精甲肃守……
堂堂府尊夫人一行,竟也停驻西侧门,从西门入内……
如何……这座园宅主人或它眼下之主人,都绝非顾府尊……甚至不该是临风任何大小官员。
这位园宅主人……至少品阶或身份贵重过临风地界所有为官者。答案在陈元心中呼之欲出,可他并不愿意去捅破那层薄纸。
“吴管事,这里有未败的晚荷吗?”叙着叙着,福叔忽然发问。
园宅吴管事愣了愣,“有是有,不知要它作何?”
福叔意味深长道:“当有妙用。”
福叔从吴管事处借用来一口双耳青铜大缸,又使着陈元领了货行伙计同吴管事派去的人,到莲塘摘荷。
“你盯仔细了,切莫叫他们粗手粗脚的碰坏了花。”临离开时,福叔再三嘱咐陈元。
陈元不明福叔意图,只遵照吩咐办事,口上连连应“好”。
等摘来好大一怀抱亭亭娇莲,福叔忙亲自接过,并一枝枝簇拥着摆在缸内。几块剩余碎冰也被安置在了缸底,缸内还注入了半尺深许清水。
福叔向吴管事打听了几句,陈元听着,似在打听这座园宅主人所住之所。
“万万使不得!”吴管事拉住福叔,在他耳边低道:“今是府衙并都司各部衙门联请的筵席,专给那位接风洗尘!凡无令乱走的,皆要抓起来问罪!”
福叔略沉吟,道:“那位的名头我自然听过,轻易不敢乱攀,只是那位身边有我故主,往常……连那位一道也拜见得的,你尽管放心。”说着,福叔从袖中拿出一份拜帖,又瞧了瞧盛满莲花的水缸道:“从这里出去,转道正门也一样,只不过带着它,西门口官来官往,一来惹眼,二来不便。”
“再不然你派几人跟着,若觉不对,唤人拿下我问罪还不成?”福叔道。
“这……”无论福叔说破天去,吴管事仍不敢做这个主。
最后只得折中,由吴管事派人替福叔送着拜帖过去,待那头应允才敢着人替福叔引路。
福叔一壁耐性等候,一壁观着天色,望着远近廊子里挂起的大红灯笼,估摸城门不时就要关闭,便打发了多余伙计驶着板车出城,只留下陈元和另一个十分灵敏的伙计帮忙打点。
“待莲花水缸送过去,你俩能出城则出城,若不能就去城中总行找张二爷,在总行将歇一宿。”
陈元二人应“是”。
吴管事的人来去甚快,不一会便带着消息疾奔了回来。那人气都未喘匀,就忙着对吴管事耳语,朝吴管事点头。
能混到吴管事这份上的,岂有不是人精的?吴管事两颊肌肉展开立马笑达眼梢,朝福叔拱手,“得罪得罪,倒真如福老叔所言,不想福老叔在那位跟前也有识得之人!真乃通天本事!在下立马派人,给福老叔领路!还望福老叔海涵一二,海涵一二。”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福叔只道:“吴管事言重了,有劳。”
陈元二人在福叔示意下,稳稳抬起了那口莲花水缸,随着吴管事指派的领路人渐行渐远。吴管事眺着已然消隐在了夜中的几人,心忖:福来货行背后果真深不可测。
*
临风知府顾鸿带着身侧书吏围绕一面楠竹墙,亲自巡视了一圈,见处处井然有序,才落下心口重石,而后又在精甲守卫的楠竹月洞门前站了小片刻,余光往月洞门里面探了探,才转身走回临时备下的歇脚处。
原来此处园宅不仅仅住着那位人物,而是一分为二,中间用天然楠竹林墙隔开以充屏障,一阔一窄,两个空间完全独立,中间仅楠竹月洞门相连。
阔面么自不必提,当是安顿那位小住之用,窄面么,则乃受命全权接迎的知府衙门考虑其舟车劳顿,为免那位出席府衙并都司各部衙门联宴时再添疲烦,而想的周全法子。窄面这边,也就今个夜宴能传出些微动静,余时必是寂静无声,不敢乱扰那位清静。
顾鸿命底下人唤来了顾彦安。
“安排妥当没有?”
顾彦安神色沉沉,静站半晌才回应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