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城中驿馆虽无堂皇富丽,略显简陋,然梁明景到临风府下的第一道喻,便是着一行驻扎在此。
“皇叔若回来,即请他到朕屋里,朕等着和他手谈一局。”梁明景根本没去逛所谓的街,于陈家那般说,不过一句推辞。他一离开,便直接回了驿馆。
“是。”钱守良应着。他原是因肃冲之乱假意投敌,再遵着大将军之命里应外合……此一遭,虽说功劳不小,但也委实得罪了不少人。由此,大将军一纸调令平调了他去平临关,还一并许了他二十日假期,特许回京侍亲。
可钱守良从未料想过,陛下会直接否了大将军调令,调他回京。在此次微服之际,还拔擢他升任殿前神翊卫左指挥使,命他总理此行护卫之权。
钱守良乃边防出身,甚精通于布防之道。在他布置之下,整座驿馆瞧似外紧内松,实则明哨暗岗,密不透风。
他领着人到各处巡视过一遍后,正好遇上回馆的梁林辉,“王爷,陛下在屋中等您,要与您手谈。”
梁林辉眸色未动,“知道了。”
天□□晚。尽管二位主子在屋内下了整下晌的棋,里头没见吩咐,既是天塌了,也没谁有胆子喧哗乱嚷。
福叔和陈伯、连同受召而来的临风知府顾鸿并都司衙门张都司,无不是站在庭中,被寒风吹着,立候了一下晌。
福叔和陈伯候得惶恐虽惶恐,但他们自知身负之罪,倒不似顾鸿、张都司,因着心下没底,竟在袭人寒冬中频频拭汗。
“陈元不知是陛下,多有无状之处,臣代他赔罪,还望陛下恕罪。”眼见梁明景兴致缺缺,把手上棋子塞给小沐齐,抱了小沐齐坐他腿上,指挥着小沐齐替其落子,梁林辉沉肃道。
“不知者不怪,皇叔多虑了。错了,下这里。”梁明景一壁教着小沐齐,一壁应着。
小沐齐着实有些懵,自他阿爷回来和他大伯手谈开始,他便在旁观看,直看得困了,睡过一觉,两人这一局竟还未见输赢。
“又错。”梁明景道。
小沐齐忍了又忍,“大伯,还是您来吧。”
“不,大伯乏了,你下。”
小沐齐深提一口气,稳着微颤小手,自己落下一子。
“不对,该这里。你这一子,是自堵后路。”
小沐齐忍不住了,巴巴望向梁明景,“……大伯,观棋不语。”
“放肆。”梁林辉轻斥。
小沐齐委屈地撇了撇嘴。若说天底下他梁沐齐最怕之人,他那素常镇守在平临关的阿爹是第一,他阿爷自是第二,大伯排第三。除此三人,就再没他梁沐齐怕的了。
可偏偏这会斥他的是他阿爷,小沐齐没胆子回嘴。只好小手紧拉着他大伯。
梁明景被小沐齐噎了一下,非但没生气,倒十分怜他被斥责。忙抚了抚他头顶,“咱们小阿齐说得对,观棋不语,是大伯瞎操心。你下,大伯就在旁看着。来人。”
闻屋中有示下,钱守良忙进屋听候,“陛下。”
“宣他们进来。”
“是。”
钱守良出去传命。
见终于等到传召,顾鸿并张都司拭过最后一次额汗,几人整理过形容,即入内觐见。
“微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安!……拜见王爷千岁,王爷千安!”顾鸿并张都司齐声见礼。福叔同陈伯自进屋,也于忙一旁跪地,屏息伏身。
梁明景没有叫起,任几人跪着。
小沐齐在他阿爷严厉眼神下,终是无比懂事地轻侧了身子,轻道:“大伯,才刚是沐齐错了,沐齐不知事,您愿意教着沐齐,是沐齐几世修来的福分。您万莫恼了沐齐,再教教沐齐可好?”
梁明景最疼小沐齐的,便是他这份明进退、贴人心,他宠着还来不及,岂会真因一点小事或小错而恼他,“大伯恼谁也不恼咱们小阿齐。”他将一颗棋子放到小沐齐掌心,“你下,大伯看着呢。”
“嗯。”小沐齐尽量不去理会跪着的几人,重新将目光落回棋盘。
“张都司。”
小沐齐正思索落子,忽听见他大伯问话。
“微臣在。”张都司率先被点名,心里猛然一咯噔。
“不知你可听闻,有人弹劾京畿卫钱指挥使,弹劾他纵容下属欺行霸市、调戏良家女?”
“回陛下,微、微臣不知。”
“不知?”梁明景抬高了语调。
“是……”
“好个不知!”梁明景怒上眸间,“若非他张守文并一帮纨绔,歪打正着,帮着大理寺破了案,抓住了窝藏在妇人房中的凶犯,仅凭巡城御史所奏,朕必,亲自替张都司教子!”
“是微臣管教无方,微臣该死!”张都司确不知张守文在京畿卫中所作所为,竟放肆混账到惊动了陛下!张都司俯身叩首,“请陛下恕罪!”
“朕若不恕罪,你就该去刑部大牢探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