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三日归宁。陈元陪着徐蕙从徐家返还时,正逢暖阳四照,金白色日光穿透树隙,映着街头巷尾。
“娘子,慢些。”
阳光驱散了不少初进腊冬的寒气,一行三人,朝了城墙根下的集市走。
徐蕙脸颊上伤疤已消,却仍薄纱轻覆。实是因她容色出众,若非如此,便惹眼太过。
“还是快些好。让你陪了我在娘家几日,都不晓陈伯照顾好自个儿没有。”徐家算得殷实,徐蕙虽非甚么官侯家大小姐,但自小到大,是真真没吃过苦,葱纤十指,何曾沾过阳春水。
她一壁初学,一壁跟在陈元身后,细细观他买鱼买鸡,并将这些挑买之识学明记心上。待最后买过两斤肉并些果菜,和兰香一道帮着分拿了,才回去。
陈家小院一如往日。
只是进门后才知,家中有客。且是陈元极不愿、不知该如何与之相处之客。
“二叔,二婶!”小沐齐高兴见礼。
相隔多年,梁林辉无法要求陈元立刻接纳他,甚至唤他一声父王。他能承认姓梁,无非陛下恩威并济下的逼迫罢了,做不得数。
梁林辉视线从陈元身上移开。
今日之细细瞧看,他才知,他长得极像他母亲。
往事如烟,当年究竟谁对谁错、是是非非,早在梁林辉不过问朝政,在这十年回忆中,于岁月添洗下淡了、不重要了。
“明日我们便回京。”他解释道。
“你若不方便……”
梁林辉牵住了小沐齐手。
“方便,怎会不方便。”眼见王爷要走,陈伯忙帮着圆场。
一来,他盼着他家公子和王府和睦,二则他对旧主始终敬畏,而梁林辉于他永远都存着威慑,三么他甚明白,他能捡回一条命公子之恩不消提,然归根结底,是王爷不追究其罪。
陈伯轻拉了下陈元袖侧,“公子把东西给我吧,已近晌午,您同夫人和王爷主子叙着,我去备饭。”
陈伯之意,陈元没有明白的,可他仍未吭声。
“公子?”
“是啊。”徐蕙也道,“你陪……陪着王爷进屋去,我帮着陈伯备饭。”一时内,徐蕙不知该如何称呼梁林辉,便同陈伯一道称了声‘王爷’。
她从陈元手上接过东西,与陈伯同去了灶屋,并吩咐兰香,拿来成婚日姜少东家送来的上好茶叶。
“陈伯,您可万别再称我夫人。”见锅上有沸水,徐蕙先亲自沏了茶,让兰香送去堂屋。
陈伯极其熟练的刮鳞杀鱼,“夫人多虑了,礼不可废。”
徐蕙既学着洗菜,亦眼观着陈伯杀鱼,笑道:“什么礼不礼,我只知您是长辈,那是要折我寿的。再者说,咱们家也没那份礼,就算有甚么礼了,也是我们敬着您,绝无您唤我作夫人之理。”
“您便同阿元哥哥一般,唤我蕙娘即是。若再与我生分,我可就……我也不恼您,我恼他陈季先。”
徐蕙挑着趣儿,轻轻松松地化开了陈伯皱着的眉头。
“当真的,”徐蕙从未洗过菜,自没在冬日尝过洗菜之滋味,可即使她一双素手冷得通红了,面上、瞳中也无半丝骄矜,“您若执意唤我夫人,那他陈季先定定要置我的气……您肯定不愿,我和他两看生厌、日日吵闹吧?”
陈伯让徐蕙一番话,说得愣了愣,最后终是松口,“若无外人时,我便不称夫人。”
徐蕙无奈,却也没法子。只心中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功,慢慢来吧。
“小姐。”
兰香从堂屋回来,徐陈二人都忙把视线投向她,无声问着:如何?他二人虽正论称谓,岔着话头,但一颗心无不是挂着堂屋中情形。唯恐陈元与那位对峙起来。
兰香摇首,低道:“静着呢。”整个屋里,静得连话也无一二句。
“我来吧。”兰香换了她家姑娘出去,她家小姐何曾做过灶事,也不会做。
徐蕙担心堂屋那头,便也点了点头,放下洗好的菜果,去到院中听观堂屋动静。
小沐齐亦是受不得堂屋中,那僵持、静得落针可闻近乎凝固的空气,他一个人在院中打瞧了番,望见徐蕙,忙上前,“二婶!”
这可是他瞧着,和他二叔成婚的二婶。那日竟不料,盖头底下,他二婶是如此风姿绰约,仪态气质,并不逊色于京中那些大家之女。他二叔眼光的确甚好。
小沐齐蓦地正色,作揖见礼,“沐齐见过二婶,二婶婶好。”
“你……”徐蕙略感无措,亦被他如此知礼知节,小小惊了一跳,“……你唤我二婶?”
小沐齐笑,“是呀。”
“那你是……”徐蕙想起了那位大将军。
小沐齐答,“我阿爹是二叔之长兄啊。”
小沐齐见徐蕙似有所惑,忙又道,“我阿爹为长,沐齐也只这么一位叔父。”言下之意便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