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三)
放在了床榻上,她衣饰妥帖,清丽面容依旧,头上还戴着那支蝴蝶钗。
她的脸上没有半点痛苦的神色,双眼合闭,宁静平和,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弄影看着他们紧握的手,一时有些不明白——闻舒假死一事应该是瞒着卫怀舟才对,虽然他们是假夫妻,但这一年以来俩人间的种种件件都可以表明,他们的关系并不像说的那么简单,闻舒一直不愿意将所有的事情据实已告,说不定就是怕牵扯太多无法抽身。既然如此,作为刚刚经历了“丧妻之痛”的卫大人,为什么没有太伤心呢?
难道短短一上午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吗?
她试探着道:“大人,夫人已经……”
“你们约定的地点在哪里?我亲自送她走。”卫怀舟打断道。
“啊?什么……”
他语气笃定,不容置疑,听得弄影一惊,下意识就想糊弄着反驳过去,然而下一刻,卫怀舟却松开了闻舒的手,站起身来。
他一转身,锐利的目光环视着围在房中的人——秋筠、弄影、闻大夫,谁也没能逃脱他的审视。也就是这一看,她们才发现,卫怀舟并不如她们想象中的平静,往日还算温文的青年此刻仿佛脱下了虚假的外壳,眼眶微红,眸子中布满了血丝,终于露出一点癫狂与疯魔之态来。
如果闻舒真的出了点什么事,他大概是真的会疯吧。
见他如此,秋筠立刻道:“大人不必惊慌,夫人没事,闻大夫已经来了,会一直守在夫人身边。夫人和纪家约定好,今日假死之后,会在城外闻家的庄子上会面。”
她隐去了不必要的细节,例如,在原定的计划中,闻舒假死后如何从卫家逃脱,逃脱之后卫府的一切又该如何收场。如此种种,若真的完全瞒着卫怀舟,一点风声也不露,那怕是没法像现在这样还算冷静地商讨如何善后了。
卫怀舟道:“好,秋筠与弄影你们留在这里,从现在开始,这间屋子不许再有任何人出入,就说夫人病重,不允许任何人探视。我会派信得过的人把守门外,一切等我送闻舒离开后再说。”
她们大约没想到卫怀舟竟然放手得这么果断,不仅没打算阻拦,还愿意亲自送人离开,心里一时多了些说不出的情绪。
闻大夫扶着闻舒半坐了起来,细细帮她把了脉又查探了鼻息,这两处都非常微弱,若是真的要去扮死人,大概也能糊弄过去。不过,早知今日,她就不该放任闻舒喝了药自讨苦吃。
她叹了口气,“大人,夫人确实无碍,只等一天之后,她就会醒过来的。”
听了她的话,卫怀舟的脸色勉强好了一点,他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抱起闻舒,“马车我已经准备好了,劳烦闻大夫陪着我们走一趟了。”
“好。”
天光晦暗,鹅毛大雪纷飞。
一辆马车向着城外奔去,像是鹰隼飞过大地,逐渐成为茫茫白雪地中的一个小黑点。
依旧是常安驾着马车,闻大夫坐在旁边,里面,是闻舒与卫怀舟。
卫怀舟将闻舒抱在怀里,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圈握着她的手腕,好像只有感受到那微弱的脉搏还在跳动,他才能安心下来。
怀中人的眉目舒展,面容白皙,鼻梁上的小痣依旧生动,为这温和如春月之柳的姣好面容添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淘气与活泼。
卫怀舟不是没有设想过,如果闻首辅还在,闻家的一切都还在,闻舒应该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被迫将所有幼稚的、随性而发的小情绪都收敛起来,再给自己加上懂事、缜密能干、温雅的外壳,似乎这样,就可以少受一些伤害。
她没有卓问瑜那样可以肆意妄为、对着长辈任性撒娇的机会,只能变成人人称赞的娴静典雅的闻小姐,再变成持家有方贤良淑德的卫夫人。
可,她不应该是这样的。
大相国寺梅园一瞥,让他心动的,从来都不只是那个娴静完美的闻舒,有了蝴蝶作配的活泼与生气,以及会在日常中嗔笑怒骂的少女,才能成就其完整。
当日绿梅簇簇盛开,他看着少女驻足于树下凝望那枝半折不落的梅花,不知为何,她没有任何动作,不过叹息片刻,便悄然离去了。
但是,卫怀舟看出来了,她是喜欢的。
一旁的僧人说那枝被折断的梅花无法继续在树上存活下去,若是放任不管,不过几日就会彻底凋零,不如送与游人,也算是分一个开心。
那位僧人还告诉他,刚才站在树下的,就是京城闻家的闻小姐。
卫怀舟接过了一枝,阔步离去,打算送与闻舒。
春风拂面,他看见闻舒转头看了过来,霎时间,万物黯淡。
他抱着绿梅,展眉一笑。
……
马车奔驰,已经出了城。
卫怀舟低头吻在闻舒脸上的那颗小痣上,在心里无声道:“闻舒,其实你我之缘并非结于大相国寺的梅花,而是在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