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宝
皎月西殿。
长灯荧荧,屏风之处跪着两人,正是常嬷嬷和小顺子二人。
贺迟胤踏进来时,二人神情一惧,细瞧去里中竟还有丝丝愉悦和期盼感。
他们那种要解脱的神情,让提袍而入的贺迟胤微歪头,眸里染上一抹揶揄,他状若关怀温声道:“二位,身子骨舒服吗?”
二人磕着首,抢着答:“舒服舒服,谢主子恩典。”
对于他们这两张谄媚的脸,贺迟胤眼下懒得计较,嗤笑一声道:“滚下去吧。”
这话下,二人更是感激的叩首,屈着身子熟练的滚了出去。
内殿寂悄,只余书案端坐的贺迟胤。
少年眼微垂着,目无所视般一动不动的坐着。
良久,一声闷雷下,雨水从天而降砸的噼里啪啦的响。
少年这才微抬手,瞥向手腕之地。
布帛上有血星点印呈喷射状蔓延开,透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长睫微眨,眼眸流转间,整个人这才透了些生气。
稍顷,他从那只受伤的衣袖中,掏出一张卷着的小纸条。
手指微动下,泛黄书签长条被小心的铺展开。
少年微抿唇,喉骨轻咽过,这才垂眼窥向纸上字句——
一愿国泰民安,二愿父母钟情相携,三愿小结巴不再结巴。
纸条细窄且长,上边的簪花小楷如往常般俏。
他动了坏心。
此前灯会,鱼娇娇让他放的河灯,他将其间的愿望签条抽了出来。
他的自私,猜疑,妒忌……种种衍生而出的坏心,在此签文的三愿下,显得是那般龌龊不见光。
贺迟胤将纸条仔细的卷好,微闭眸又睁开,眼前恍然浮现鱼娇娇牵着他手,抬手指着要那盏玉兔花灯的模样。
少女眼睫儿玩玩,唇角梨涡微漾……
鱼娇娇,当真是在乎他的。
这世上,终于有一个靠近他又不厌恶他的人了。
鱼娇娇,不图他任何,只盼他好,终是她朝他稀烂命里走来了。
烛火微晃,书案后的少年眸光微闪,他如获珍宝般般仔细抚着手中卷好的纸条。忽地,他又将纸条小心翼翼的在书案上铺展开,手指微颤着细触在三愿的那些字眼里。
——三愿小结巴不再结巴。
这是独属于鱼娇娇为贺迟胤的心许之愿。
连番用指腹细细描绘过那中字迹,少年略显冷薄的唇微扬起来。
转睫间,整个内殿都恍然亮了起来。
紧接着,贺迟胤起身临窗而立,抬眸直视外边暴雨,无声在心底呐喊——
他会活着出鱼姜,他贺迟胤就是要活着,谁人能奈他何!
可要抓紧享受,尽情祈祷……
终有一日,他会一步步的走到他们面前,他会牵着鱼娇娇一步步挣脱牢笼。
旋即,略显嘶哑的笑声响起。
少年眉目微扬,首次觉得自己笑也不是那般难听的。
碾转反侧。
是竭力扑灭心底无限积攒的晦暗阴郁,是少年卷着手中书册埋首苦读。
一室明亮。
是少年心中熊熊燃起的希望之火,是一句又一句纠正词组的重复连读。
翌日。
晨光熹微,旭日东升。
微光里,少女从衾被中探头,喃喃问询道:“兰桑,可还在下雨?”
兰桑微踮脚尖,将床侧纱幔勾卷着挂好,这才低眸柔声回道:“回公主,今日是个暖日子呢。”
闻言,鱼娇娇卷着衾被,连头带身的,哀叹一声将自个彻底埋了进去。
稍顷,正待兰桑俯身要喊她时。
鱼娇娇卷着衾被小滚半圈,睡眼朦胧又爬了起来。
少女眼眸半睁不睁的,抬手虚掩唇角打着哈欠。
待坐着醒了会神,这才起身展开双臂,示意兰桑为她更衣。
稍一装扮,鱼娇娇着一身水绿长襦裙,长发半挽半松散的垂在细腰上。
因昨日的多股细碎长辫,腰后长发较之以往顺垂,细软发丝也就稍带了些弯弧,在兰桑的打理下却也未显凌乱,平添几分异域风情。
鱼娇娇放开胸前那缕弯曲的发丝尖,手肘间挽着垂顺而下的碧绿柔纱披帛,微抬眸窥向镜中,眼波流转间那叫一个柔媚无辜。
兰桑垂下眼,将手中珍珠碧绿步摇斜插入她发髻,终究没忍住夸赞道:“公主,您真好看。”
闻言,鱼娇娇回首睨了眼兰桑的小红脸蛋,灿然一笑道:“你怎么和抚兮似的,才来这么些时日,一张小嘴就如抹了蜜似的。”
说是这般说,鱼娇娇这般年纪的小女儿家,谁又不喜欢被人夸赞好看呢。
是以,少女面上因早起的幽怨消散一空,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