纺织
马车里微弱的光线,隐匿了陈嗣安发红的耳尖,只有他乱了的呼吸声,让盛良妍知道,眼前这人,和她一样心乱如麻。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谁也没说话。盛良妍想凭借着一点醉意开口说点什么,毕竟刚刚是她先逾矩的。
却先听到了陈嗣安的声音:“我说抱歉,是抱歉我没忍住,又出现在你面前。”
“你凭什么觉得抱歉?”盛良妍微怒。
“会很麻烦吧。”陈嗣安悄悄垂下眼皮,倒是有点理亏的样子。
“麻烦?什么是麻烦?是你觉得我的心意很麻烦,所有一走了之,而我像个傻子一样,守着你那几本破书过日子,我以为你有什么苦衷,原来只是如此吗?”盛良妍语气一滞,带着点嘲讽道。
“你到今天已经是不容易,我又怎么……”他话说一半。
盛良妍刚想质问他什么意思,抬头却只见他那双桃花眼,眼尾竟然缀上了红。他的神情满是沉默和悲哀,像是一个求救了很久的人,却终归堕入深渊。
看她的一时不知所措,只能落荒而逃。
她叫车夫停下,然后低声说:“我先回去了。”陈嗣安没再拦她,她便下了车。
老金就是这点好,竟然一直驾着马车跟在后面。
盛良妍自然坐回了自己的马车。只是一路无话。
她的马车的帷幔都是碧色的,因为她怕黑,所以选择好透阳光的,从前她都觉得很好,只有今天格外惹人厌。
阳光刺眼,让她心也不安。
是真的难为陈嗣安了吧?自己这么大岁数,还是四个孩子的母亲,还是个寡妇……
盛良妍问自己:是谁给你的自信让别人喜欢呢?
她颓坐在马车的座椅上,沉沉的向下堆下去,然后仰头靠在车上。
是一个不雅观也不闺秀地坐姿,她很久没这样了。可她现在真的很讨厌,讨厌这里的一切礼教修养。
想来自己和陈嗣安其实也没什么交情,要说真有那么一点,又怎么能抵过千夫所指呢?
她好像忽然释怀。是该放下了。
从那天之后,家里的几个孩子更看不见自己的老娘了。
她今天带如烟去看着新开的饭馆装修,明天就去如琢的簪花店里瞧瞧,后天又到如玉的官学看看顺便捐了一点钱。
直到第四天,在她打算领着二儿媳去织布厂看看布料的时候,谢华章却等在门口叫住了她。
盛良妍让二儿媳先上马车,问道:“干娘,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谢华章说道:“良妍啊,你最近在忙什么?”
“我忙的可多呢,帮小丫头看饭馆,帮老二看簪花店,还有老三……”盛良妍说着说着就心虚了,声音也小了。
“良妍啊,你瞒不过我,你是有什么心事吗?”谢华章问。
“啊?没有啊,就是想把孩子们都安排妥当。”
“可你这是为了忙而忙,你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么吗?你现在这样只会浪费精力,也错过时机。”谢华章说。
“干娘,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大的志向,现在老家的地还种着,几个孩子的产业也都在发展,咱们一家人生活也够了。”盛良妍闷声道。
可谁知谢华章竟然厉声说道:“你是想止步不前吗?你不想想自己,也不想想几个孩子吗?”
盛良妍忽然被吓了一跳。谢华章向来和善,说话连高声的时候也没有过。也许真是自己太不上进了,她点了点头说:“干娘,我知道了,我会再努力一些吧。”
谢华章听了这话语气也软了下来:“良妍,你知道大良其实不是我亲生的。”
盛良妍点了点头,这件事不难猜到,大良忠厚老实还有点呆,长得也和谢老太可以说是毫不相关。
“可我也曾有亲生子。”
盛良妍这倒惊讶了,不是惊讶于她有亲生子,而是谢华章竟然主动谈起过往。
她语气低沉,满是遗憾地说:“但是我没能保全他。”说完她布满皱纹的脸颤动了几分,继续说道:“所以,作为一个母亲,该有保护孩子的能力。”
盛良妍点了点头,的确,人不该在往事中伤怀,她还有一大家子的人得养。
她没再继续问,毕竟她不该戳人伤疤。她答应了谢华章,就继续和老二媳妇出了门。
他们是去郊外的一间作坊,这间作坊转让了半年,都没转出去。盛良妍本来想着老二媳妇织布的活做的确实不错,也想给她安排个活计,毕竟一家人当初也是靠她的手艺养活的。
可老二媳妇平时话多,今天和盛良妍单独出来话却格外少,她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似的。盛良妍看她手放哪都觉得拘谨的样子,心中好笑,开口问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哎,娘,我以为你还生我分家的气呢。”老二媳妇搓了搓手。
盛良妍笑了笑,说:“没必要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