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书》(三六)
梁风看得出来,因为他身边始终有赵二守着,太守无法再下杀手,于是转而对他好,试图讨好他。
梁风默然以对,他决定先好好养伤。他要查的不只是这场雪山的埋伏,而是背后令朝廷与沛郡都想杀死他的真正原因。
更何况,出征前,皇帝提醒过他,此程有何发现记得备好证据直接呈上。
他不相信这件事会和朝廷无关,他与沛太守互不相识,沛太守怎么会想杀死他。反而是相府或皇帝决定此程仅带兵一千时,他就该起疑心了,人少才好下手。而且,最初时太尉还提过一百兵。
整场雪山的埋伏中,唯一的变数是桑极。这是最近才到他身边的暗卫,不管是皇帝还是相府,都不知道梁风有桑极这样一个庇护。如果不是桑极,他就真的死在那场风雪中了。
梁风平静了大半月养伤,期间遣人深入田野探听调查,他要知道沛太守近几年的作风。
三月,梁风能勉强下地,听闻附近山匪活跃起来,立即命两百兵士按照计划剿匪。
冬季过后,匪患也是此程急待处理的事情,他不想因为意外的发生,耽误救援被匪患侵扰的百姓。
在手下与山匪打得火热时,梁风独自去见沛太守。
“我是不是该庆幸你的精明,你留下我这三百人就是为了留存兵力对付匪患。算盘真是打得响,一笔一划都要有利于自己。”
梁风开门见山,沛太守发福蓄须的脸上不露神色,端坐看着他。
他不打算暗中调查,没有那么多的人手,剿匪时转移太守注意力是最好的调查时机。
“我先前看见沛郡即将送往京城的税钱,仅有二十车?我此程来的路上也遇见了一队护送税钱的官军,两相对比,沛郡税钱似乎少了许多。”
见太守欲言,不等对方开口,梁风下结论:“我怀疑你每年私自贪没地方上贡朝廷的税钱,这月结束前,将沛郡辖下所有县城的账簿拿来我看。”
太守揖道:“将军,沛郡税钱账簿每年都按时上呈朝廷,经相府查验过,都有案本记录在册。”
“照我说的做。”梁风不容辩驳道:“想必我来前你已听到风声,知道我这一趟的目的不光是剿匪。我在雪山遇到埋伏这件事已经写折子呈于陛下,你若还想杀我,尽管杀,我死了陛下只会对沛郡越发疑心。不要以为游照同还能保着你,他若还能保你,我也不会出现在这了。”
太守不再言语,沉默退下。
一月后,沛郡辖县账簿陆续送来。梁风先查看郡治礁县的,最近十年加起来有数十大册,他召来手下连夜核查账目。
账本哗啦啦翻了几天几夜,所录数额细致严谨,梁风自己和手下的人都没发现任何问题。
他觉得主要原因是他自己和手下士兵都看不太懂这些复杂庞大的数目,哪怕仅就账目表面的数额加以严谨计算,算出来的结果也是毫无疏漏错处的,而更深处的账目细则是看一眼就头晕。
本身伪造账本也决不会是最近一两年才开始,肯定提前了十几年的。
他遂放弃,决定换一种方法。
他挑了一本年份最早的账本,十年前的,然后指着内页和太守说道:“这已是十年前的簿子,为何纸张还能如此的新?按这泛黄与虫蛀的痕迹判断,最多不过两年左右。这是不是你伪造的假账?”
太守诚惶诚恐,又似震惊于他的直白,急忙道:“将军明察,这些账本制作之初为防虫蛀与腐坏,特地选用了泽南的长叶樟做桨,纸料坚硬,能保二十年不坏,看起来自然是较新的。”
梁风当没听到,拂袖道:“无需多言,是否是假账待朝廷细查过后便知了。”
很显然,他是通知,太守说什么并不重要。梁风当即修书一封送去朝廷,禀明现状,恳请朝廷派一名精通算账的文官下到礁县,彻查沛郡年账。再命桑极调兵一百,亲自护信上京。
他扣下了沛郡辖下各地送来的所有账本,放在身边,自己彻夜守着。
每夜屋子外,护卫的人围了一圈。他日夜提防,等待朝廷回信。
五月中,附近山匪几乎全数收服。
梁风下地走路也已无碍,匪事解决,心头轻松了些。太守的动静他在观察,观察之余,总是分神介怀那些收服的山匪。
陛下对山匪的态度是招安以充兵力,但他还不想这么快就找人替代被埋在雪下的战友,他不是很愿意见到那些山匪。春天都快结束了,雪山变成了青山,飘荡的孤魂却还炽热。
月底,陛下的旨意终于到来。
代表朝廷清查地方真假账的刺史已经在下派的路上,陛下对此十分重视,全力支持应和王,如若查出地方有贪赃枉法、造假账及律令违犯者,就地死刑。
沛太守在接旨时,应旨的声音喊得比谁都大。梁风却清晰看见这跪地的一府官员中,各个肥胖身躯流下的冷汗。
最好这个下派的官员不要让他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