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月共浴

没有受苦。若是她能认个错，说自己是受那凡人蛊惑才偷盗株叶，说不定能被放出来。

可是依她的性子，定是不会认错。

阿姊为了一个凡人被打入天牢，剥去修为。但那人却丝毫不知情。这样真的值得吗？

宵明从未这般讨厌过一个凡人。她在心里把那个叫作陈玉安的凡人又骂了个千遍万遍，很快就骂累了，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庭院中的盆景焕然一新。晨露在房檐上打着转，又沿着屋脊缓缓坠落，打在地面上，激起一小圈泥尘。

好些旅客趁着清晨的凉爽，互相催促着出发了。店家吆喝着预定马车，准备驮骡。

宵明推开房门，看见的便是这一番景象。

这样看来，汤国开发的牛马生意确实不错。千里之外的乌山也能配备这么多马匹，也怪乎没有人敢得罪王亥。

还有三日，王亥的迎亲队伍就要到达方山百谷。

他们必须赶在此之前将两块玉佩送至遗玉和绵臣手中，再开启观旬之境，尽量帮助他们避开祸事。

正想着，隔壁的房门“咿呀”一声被推开了。

门板经年不休，有些松动，这让宵明想起司命星君那摇摇欲坠的家门。

一身熟悉的蓝袍悠哉悠哉地晃了出来，随之出现的是从渊令人不爽的笑脸。

他站在庭院里，观天观地，似有感而发。

宵明打算放下偏见，洗耳恭听。

“今儿个空气真清新，”他陶醉地闭上眼睛，“不过人这么多，要不我们再住个两晚再出发？”

“……”

还期望什么，狗嘴里又吐不出象牙。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下用石子揍他的冲动。

“人多干我们御空而行什么事。你别想再偷懒了，收拾一下上路！”

从渊蔫吧下去，没精打采道，“好，都听宵明妹妹的。”

店小二见是昨夜那个美人姐姐来退房间，又红了脸。

老板一下拍他头上，大声囔道“你个没出息的，见到美人不会说话了不成”，又问宵明和从渊，“客官你们可要预定马匹？俺们店可以给你们预定两匹上好的马驹！”

宵明谢了老板的好意，并笑笑说不必了。

她拽着从渊就离开了客栈。

老板目送着他们远去，忽然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是俺看错了不成！他俩怎么好端端就消失了！”

大汉转而喜出望外，回到店里抓住小二肩膀不停地抖，快把那柔弱的小生抖晕了。

“一定是俺们店里进神仙了！俺们生意要兴隆了！”

宵明早早就腾空而起，御流光而行，飞了好一会儿，才见从渊懒绵绵地御剑跟来。

她又想起昨夜的绿豆糕，有些不自然。

这时她瞟见他的剑散发着淡淡的蓝光，便随口问道，“你这剑不错，哪弄来的？”

他好似不曾奇怪她会问起她的剑，神秘地眯眯眼，“这是我一个故友的佩剑。他早死啦，就给我了。”

明明是很悲伤的话，他却毫不在意，就这么笑着说出来。

“唔，节哀。”她感到抱歉。

他笑道，“无妨。人嘛，寿命本就很短暂。我给它重新取了个名儿，叫浴月。这样它就可以陪我日日在月色中沐浴了。”

……确也是他能取出来的名。够风流。

“宵明妹妹若是感兴趣，也可随我与月共浴。”他飞得愈来愈近，呼吸也快缠绕上来。

闻言，宵明立刻加速和他拉开距离，嫌弃道，“谁要同你共浴。”

她忿忿地想，这臭龙确实嘴里没个正经的。

被落在身后的蛟龙察司笑容渐渐散去，眼里恢复了冷意，像是刚刚的打趣没有发生过一样。

大概飞了半个时辰，他们便到达了方山百谷。

在空中向下望去，百谷的景观在云雾下若隐若现。

谷内漫山遍野都种着草药，隔着云雾也能看见一片葱郁。

他们收起佩剑，入谷一探究竟。

一入谷，就见着很多穿着朴素的人，身穿麻衣，背起个竹筐准备上山，应该是要去采药。

“他们是谷民。”从渊悄悄传声给她。

好些相熟的谷民凑到一起，一边采药一边唱着小曲。歌声悠扬，宵明却听不大懂，大约是谷间的方言民谣吧。

看他们竹筐里面装的，有白芷、当归，还有很珍贵的人参。

“你们，是谷外之人吧。”

闻声看去，一个老者坐在藤椅上注视着他们。

“这里是内谷，二位请离开。”

这话正中从渊下怀，转身就要回客栈呼呼大睡，“啊好的。”

他自然是被宵明使劲拽了回来。

她恶狠狠地盯他一眼，叫他老实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