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嘴角露出个温和的表情,随手指着旁边的圈椅示意她坐下。
她摇头说不坐,“我让银月准备了王爷爱吃的糕点,一会儿就送来,我伺候王爷用些。”
“殿里殿外都是侍从,哪就非得你伺候?”裴瞬眼瞧着殿外人影重重,竟生出几分惘然,身边宾从如云,说是都愿为他排忧解难,可没有人能真正填补他所缺失的。
正说着,银月提了食盒进来,还没等呈上糕点,紧接着又有侍从来传话,说是宫里来人了。
裴瞬片刻也不得休息,刚舒展的眉头再次蹙起,扬声叫他进来。
那侍从忙应是,跪在门槛前回话:“王爷,宫里太后命人传手书来,正在外头候着,说是一定要见着您。”
裴瞬朝外看了一眼,知道既说要见他,必然不是小事,沉声道:“将人带到偏殿吧。”
说着面上又恢复了往常的疏淡,随口叮嘱姜涟先用糕点,命侍从将他退去偏殿。
他身边跟着的人都紧随其后,银月看着空荡荡的殿内问道:“姑娘,这糕点?”
“等着吧。”姜涟合上食盒,坐在圈椅里喝茶,目光则透过轩窗遥望。
许久未见的月亮今日终于现出踪迹,银钩似的挂在天际,挥洒下皎皎的清辉,远比眼前的烛光更为透彻。
隔着窗棂纸只能瞧见钩月的残影,姜涟侧过身去,推开一旁的轩窗,冷风顺着窗沿灌进来,吹得人精神抖擞,连带着殿内的珠帘都嗒嗒作响。
她拢了拢身上的衣衫,正欲坐回去,却听内殿传来几声低咳,她这才想起来皇帝还在里头,手忙脚乱地又去关窗。
可内殿的咳嗽声一直未停,皇帝身边没有照看的人,不知现下是什么状况。
外头的侍从们离得并不远,理应能听见里头的声音,却没有一个流露出要进来查看的意思。
姜涟为他不平,明明君命无二,但他身边的人没有裴瞬的命令,连随侍左右都不敢,她有意进去照看,可一门、一墙之外就是裴瞬,若她进去,只会再次引起裴瞬的疑心,打破他对她本就一击可破的信任。
阵阵咳嗽还在“愈演愈烈”,姜涟抿唇听着,心里到底是不落忍,撂开手中的茶盏疾步往内殿走。
不远处的床榻上帐幔重重,明黄的光彩中只有他孤零零地躺着,厚重的锦被尽数围在他身侧,愈发显得他单薄。
她走近了,才发现他整张脸都被憋得通红,咳得那样厉害却没醒过来,手指还在死死地攥着被角,想来是想要抓到可以倚靠的东西,她的心不自觉地揪紧,踩上脚踏柔声叫“皇上”。
皇帝仍在梦中,皱紧了眉头。
“皇上,您醒醒,皇上。”姜涟去拉他手中的锦被。
他最初还在继续用力,后来慢慢地松开手,睁开眼睛看向与他争抢锦被的人,等看清眼前人,还有些迷茫。
姜涟这才发现他眼中湿漉漉的,眼梢更是红得厉害,不知是因为咳嗽,还是因为别的,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皇帝唤了声“琅琅”。
姜涟怔住,反复咀嚼“琅琅”两字,太长时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上次大约还是她母亲送走她的时候。
“琅琅。”皇帝的双目蒙着一层雾气,模模糊糊地看不分明,只当还在梦中,他伸手想要去够她的手,目光真挚且澄澈,“你又来看我吗?”
他四处触碰,终于以手指勾缠上她的手指,喃喃道:“那次我随母妃搬进冷宫,经受不住大病一场,你也来看我,给我念了半晌的书,这回来也要给我念书吗?”
姜涟默不作声,她记得他说得那次,当时她父亲告诉她,他再也不能来府上念书了,她缠着她父亲,要去见他一面,先帝好不容易放了恩典,却正碰上他在病中,他们未能见面,她隔着屏风给他念书,是从前他们一起跟他父亲学的《幼学》。
算起来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提起仍觉得很清晰,她甚至还记得那日她念的是什么,可是再清晰也没用,今时早已不同往日,他们的处境也已经变了。
姜涟还能保持理智,有些狠心地抽回手,声音冷静:“皇上,您病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