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白芷
1975年,春末夏初,红安村。
今晚是叶家和邻村的王家结亲的日子。
“咳咳、咳咳、呕——咳!”黑漆红木的棺材,一只葱白纤细的手掌自内而外伸出,几分钟后,一袭灼红的嫁衣攀着盖板挣扎翻出,重重跌落砸到地上。
满头冷汗的叶白芷好不容易逃出逼仄憋闷的空间,惊魂未定扫顾四周。
入目是窗框玻璃上的大红“囍”字。
“有人吗?”嘶哑到连气音都发不出的嗓子疼痛不已,叶白芷浑身发软,踉跄起身朝紧闭的屋门看去。
【不是医院......这是哪?】
也不知道之前究竟是躺了多久,叶白芷再次全身无力地瘫软到地上。
她快速在脑海里闪回昨晚发生的事情——独自兜风庆祝提早退休,然后......油门当刹车,撞出桥梁,连人带车栽进护城河.....
鼻腔进水的窒息、拼命抓扯的无力。
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一片白光。
【这是被人救了?有点不对劲啊——】
惊疑间,热得不行的叶白芷伸手想要抹把脸。
一抬手,针绣繁密的红色衣袖就这么滑落至手肘处。
叶白芷愕然低头:【这是什么鬼?】
她向来只穿黑、灰、蓝之类暗色系的衣服,家里的衣柜里可是一件红色的都没有。
慌乱地检查身上明显不正常的衣服,叶白芷想都不想就是一句嘶哑的国粹:“艹!”
停放棺材的屋外。
新娘的弟弟——叶耀祖正坐在院里小马扎上大声嚷嚷:“爹,你啥时候给我买工作啊?人那名额有限,咱得抓抓紧啊!”
青年看上去十有六、七,唇红齿白的,一看就是家里精细养大的。
被喊“爹”的中年男人吧嗒两口烟斗,一脸精明的看向幺儿,豪迈地保证道:“放心,爹肯定给你办好咯!”
一个瘦巴巴的中年女人端着缺角的大盘子从灶台旁走了过来,将一大盆切好的白瓜放到矮凳上,冲着儿子笑容满面哄道:“吃点瓜润润嗓,这天热得。”转头又朝一旁忙着劈材的俩闺女阴阳怪气训道:“盼娣、有娣,不是娘要说你俩,实在是你们手脚太不利索了,瞧瞧你们大姐以前,天没亮就能一个人做完所有家务,怎么换了你俩,大半天整不完呢!是不是又偷懒了!”
有娣是叶家最小的女儿,她后头的弟弟,也就是叶家长孙耀祖只比她小九个月。
从小就被爹娘耳提名面要时时刻刻照顾幼小弟弟的叶有娣个性软弱,性格单蠢,任打任骂,从不还口,这不,听着亲娘的斥责,劈材劈得隐隐作痛的虎口愈发痛了,但她始终不吭气,只是一下一下用力挥着斧头。
盼娣和有娣不同,她比姐姐叶白芷小了两岁,等她记事时,大姐已经会生火、踩板凳做饭、扫地......她几乎是被大姐带大的,有人在前头顶着,从小到大也没受多少嗟磨,听到亲娘林秀敏这么说,一下子拉下脸,不高兴地把扫帚丢开,嘴里嘟囔着:“就会使唤人,说好要给我做新裙子呢!只知道耀祖、耀祖!”
“嘿!你这丫头!”林秀敏急眼,伸手就想拉人。
“噔噔”烟斗敲在小矮桌沿,叶富强沉下脸,对着习惯性要动手教训闺女的妻子斥道:“好了!马上就要天黑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一家之主的叶父抬眼看向天空,瞧见已有飞鸟归巢,脸上愈发轻松。
整整60元啊!谁能想到,前儿白天大姑娘才掉河里淹死了,当晚就有人敲门要结阴婚。
叶富强美滋滋回忆着前天财神爷上门的场景,他原本还在可惜养这么大的闺女一分彩礼钱没收,就这么意外死了,结果这下可好,阴婚不用办席,还省了一笔,净赚!
“死丫头!你给我等着!”畏惧丈夫的林秀敏也怕叶富强生气,恨恨点着不服管的二闺女脑门。
正在这时,停放叶家长女尸身,也就是今晚冥婚新娘子——叶白芷的柴火间,门突然开了。
“那...那...”叶耀祖见鬼般瞪大眼睛看向前方,手指抬起、不住地抖,声音惊恐。
叶富强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烦躁,他这个儿子,哪都好,就是咋咋呼呼的,不够稳重。
没等叶富强转身朝后看去。
“啊——”三道不同的女声同时尖叫,刺耳、恼人。
叶白芷撑着门框站定,被阴暗屋外的明亮光线晃得失神,良久才凝神看清面前神色各异的五人。
【呵,晦气!等等......不对!】
叶白芷第一眼就认出了面前几人,有刻薄的亲妈、自私的亲爸、贪财好色的亲弟弟,对了,还有...蠢表妹?坏堂妹?
这两人怎么也在这?
不对不对,这不对劲!
叶白芷蹙眉。
眼前的几人五官是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