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
一篮子,8毛的布;一块肥皂,3毛6分;三张大烧饼,甜味,4分/张......
叶白芷最眼馋的是一双牛皮革的鞋,可惜最少也要3元,摸索着兜里有零有整、仅剩的2元8分,只能装作不喜、离去。
左挎右拎,直到手心勒出红痕,叶白芷回到临时落脚的地方——城中村的廉价出租屋。
沪市的城中村是由数千间说不清年头、错落交杂的平房组成。
低廉的租房价格让这里聚集众多来自五湖四海的务工人员。
至于当地土著?
在数十年政权变更的动荡中,余留下的仅仅是少数。
叶白芷花了整一元钱,租下一间是上下床的单间,里头除了床之外,只有数量各一的小方桌和塑料椅。
屋子狭窄,幸好窗子挺大,还是向南的朝向。
总算让人心里不那么憋闷。
带着潮湿霉味的屋子大概是有一段时间没住人了,昨夜急急住下,叶白芷还没发觉异样,直到此刻回来,推门进屋就看起一片灰尘在自然光下腾起。
干脆大敞开窗户和木门通风,就这么坐在塑料椅上休息。
“叩叩叩。”细微又礼貌的三声敲门声。
“姐姐。”幼猫一样孱弱的声音,个头堪堪到叶白芷腰部的小女孩探头探脑看向屋内。
对上那巴掌大的小脸,叶白芷冷淡的神色软和几分,伸手打开怀抱招呼道:“小月?过来。”没有意外,软软糯糯的小女孩笑着扑腾短腿,几步小跑、一头埋进她怀中。
随手捏起棕褐色油纸包的甜烧饼,叶白芷自然地往小月的口中送去,“姐姐买多了,你帮姐姐吃一个,免得放坏了。”见小女孩躲不过抿嘴,还似是无心地解释一句,根本不给懂事的小女孩推拒的机会。
娇憨稚嫩的顾月兰今年不过六岁,放在二十一世纪,还是个幼儿园的小不点,但在眼下极为不稳定的时局下长大,小小年纪,已然是个会看眼色、知事的大孩子了。
小口吞咽着酥香的烧饼,小月老老实实任由叶白芷揉捏脸颊上的软肉,含糊不清地说明来意:“姐姐,妈妈说晚上去家里吃饭,有肉肉。”
手指始终轻轻捏小孩还未褪去的婴儿肥,叶白芷沉默了几秒,还是轻笑应道:“好啊,那姐姐晚点过去。”
等到小姑娘吃完烧饼,细心用刚买的手帕仔细给小孩擦了嘴,这才拍拍那细小瘦弱的肩头,哄她回家。
叶白芷不喜欢熊孩子,以往在动车上,睡眠耳塞和耳机也是出行必备,但面对乖巧懂事的小孩难免心尖软软,只是有时限。
天热晒得人脑袋发昏,她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会儿。
起身关了门。
叶白芷仰头躺倒在空无一物的下铺——条件有限,不能随时洗漱换衣,只能将就把睡铺打在上下床的上面,尽可能保持整洁。
窗户外是一棵说不上名的大树,鸟窝有两处,都是四声杜鹃。
伴着鸟鸣,叶白芷陷入熟睡。
傍晚。
窗外头多出的熙攘人声让叶白芷猛地惊醒,是下工的人陆续回来了。
时间恰好。
囫囵吃下一个半的烧饼垫肚子,叶白芷起身用手捋了几下长发,慢悠悠朝隔壁的顾家走去。
“是小叶啊,快来坐。”温婉柔弱的女人举着满是面粉的双手从帘幔后走出,热情地与慢一步跟着闺女后头进屋的大姑娘问好。
比起叶白芷只够住得起的小小单间,顾家的房屋无疑是宽敞又舒坦的。
“秋娴姐。”叶白芷对着谢秋娴,也就是顾月兰的母亲打了招呼,找了张离自己最近的凳子坐下,再次向对方道谢今晚的饭,而后安静不语,坐等开饭。
匆匆唤丈夫出来泡茶倒水,谢秋娴侧身又进了帘幔后头。
灶锅里的水要沸了。
一家之主的顾振革心里十分感激昨晚出手救了闺女的恩人,从里屋出来瞧见人,着急忙慌捻了一大撮铁茶罐里头省着喝的铁观音,仔细过了一边热水,泡到茶叶彻底舒展开,才给端去叶白芷面前。
四下张望,顾振革寻了处离叶白芷不近不远的板凳坐下,温声道:“先喝点水,马上就能吃饭了。”
至于为什么这顾家三口子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叶白芷如此热情,这还得从昨儿个后半夜说起。
时间回到昨晚。
叶白芷按照路边墙上贴着的小广告,一路走走停停,最后好不容易在城中村里找到相对安全的廉价出租房。
等她从集体户公用的卫浴间披着湿发、拎着换洗下的脏衣服,准备回房时,仅是一堵围墙隔着的邻居,闹哄哄的。
彼时叶白芷刚准备进屋,留意到那吵嚷声中哀恸地嘶喊,想了想,还是凑热闹踮脚往低矮的墙那头瞧去。
一个疑似昏厥过去的女童披散着半长不短的头发,被人倒挂在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