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七月底，热浪翻滚。

公交车驶过站台，孟槐站在绿荫下，手里握着档案袋。

一阵热风吹起她的长发，孟槐皱着眉头。口袋里的手机不停振动，旁边的好心人提醒她手机响了。孟槐勉强扯出个笑容回：“谢谢。”

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面赫然显示着“爸”的字样。

孟槐找了个花坛边坐下，下午四五点的夕阳直勾勾洒在马路上，她一边接电话，一边拉开书包把档案袋塞进去。

“爸。”孟槐的语气低落。

“档案袋拿到了吗？”电话里传来一个低哑的男声。

“拿到了。”

孟槐一只手撑着下巴，眼睛撇向别处，压着语气尽量显得平和。

“拿到了就赶紧回来，考不上就不要上了，家里供你读书不花钱？你弟弟现在也要用钱。”孟国忠的声音又冲又哑，孟槐没说话。

“你都读这么多年书了，隔壁你小舅不也才读到初中，现在也是大老板，一年挣那么多钱……”

孟国忠还未说完，孟槐便打断他，她哽咽这声音又有些不甘的反驳：“爸，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没学历苦干就一定能挣到钱的年代了，我可以上大学的，你再让我读一年书，我一定能考上大学的。”

孟槐的成绩优异，她今年的高考分已经过了本科线，但是因为报专业的问题滑档了。孟国忠不让她上民办本科，说学费贵，又看不上公办的专科。这一来一回，她滑档了。

孟国忠平日里对她的学习没表示过反对，但也没明确支持过。在孟槐不花他钱的情况下一切都好说，前几天孟槐滑档了，班主任第一时间询问她要不要复读。

以她的成绩回本校复读，可以学费全免，只要付生活费便可。

孟国忠一听要自付生活费就皱眉了。

她妈霍蓉问她怎么想的？

孟槐说：“我要复读。”

孟国忠一听就摔了碗，指着她的鼻子骂：“你自己考不上大学，还指望全家人陪着你耗？你弟弟上学不要钱？”

“我上这么多年学？花你多少钱了？我考高中时你就不想让我上，我上这么多年学你关心过一次吗？你从来都不关心，那你现在凭什么来干涉我的选择？”

那是这么多年来，孟槐第一次明面上和她爸怼。

孟国忠对自己的孩子像是天生冷淡一样，平时两人在一间屋里说不出一句话。孟国忠不顾家，喜欢出去喝酒。走时给孟槐留了盒泡面。孟槐那时候小不会做饭，正好霍蓉打电话来。

霍蓉问她吃饭没？她回答吃了。霍蓉问她吃的什么？她没说话。霍蓉就明白了，她给孟国忠打电话，听见电话里人声吵杂，就明白了。

两人在电话里大吵一架，霍蓉指责他自己跑出来喝酒，不给女儿做饭。孟国忠酒劲上来了，当晚提早回家踹孟槐房间的门。

那时上初中的孟槐躲在被窝里，听着外面孟国忠掰扯门把手的声音，她握住耳朵依旧能听见孟国忠带着酒意的骂声。

“你个两面做戏的货，就会告状，老子缺你吃还是缺你喝了？你有本事就别住老子的房子。”

孟国忠掰不开门，就改用脚踹。孟槐躲被窝里捂着耳朵，直到孟国忠的声音小了下去，她才伸出头吸一口凉气。

她记得鼻头是酸的，太阳穴到眼角是湿的。

孟槐想复读，就告诉孟国忠不读书了档案袋要自己拿回来，孟国忠表示无所谓。只要不读书了，你想怎么样怎么样，尽快去找个班上。

花坛边，孟槐一口气说完后，孟国忠说：“你就是见不得我有点钱，你就是想把老子这点钱耗光，耗光你就舒服了。”

孟槐颤抖着声音问： “你是当爹的人吗？我是你女儿，我是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还是我不是你亲生的？你这么说我？”

孟国忠“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孟槐看着黑掉的屏幕，死死把手机握在手里，双臂抱头埋着膝盖里。

过了很久，她才整理好情绪，背起书包慢慢离开花坛。

“谁家当爹的当成你这样。”她自顾自抱怨着。

孟槐顺着道路路过公园，附近的一条商业街上已经打满了招牌。她在一家卖冰粉摊前停下，摊主给她做冰粉时，孟槐哑着声音问：“可以多加点糖吗？”

摊主是个年轻小伙，看她背着书包，耷拉着脸。就笑着回：“当然可以啊，可爱的人喜欢吃甜的。我家的冰粉专门招可爱的人喜欢。”

孟槐嘴角扯出一抹笑容，“老板，你真会说话。”

老板把冰粉递给她，“祝你天天开心。”

“谢谢。”

孟槐端着冰粉路过商场外，不少人围着商场的大门，她看人多就没进去。口袋里又响起铃声，孟槐看了一眼就把手机关机了。

“暑期热档影片《破茧成蝶》路演南市站，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