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
“阿棠,换好衣裳没?”
“来了,来了。”
门外,沈蓉擦了粉脂,给美人更添妩媚之色。
沈晚棠系上腰封,一股小辫垂在肩上。
沈蓉看了眼沈晚棠,嘴唇抿了抿,上下打量一番,觉着自家妹妹不似从前吊儿郎当。
“今日七夕灯会,阿爹让我们去灯会上看看。”沈蓉拎起灯笼,“他今日去了分铺算账,明日才能回来。”
沈重是担心自己俩姑娘嫁不出去,不如趁着去灯会上凑凑缘,他自个儿去分铺的由头,说不准在哪躲着喝小酒。
扬州的灯会在南北大街上办着,各处商贩也是凑着热闹,卖个热闹。
湖上,花船划桨徐徐而来,丝竹寥寥,莺歌艳艳,湖水映着岸上灯火阑珊,漾开缠绵水波,几盏许愿的莲花灯,在水波推动下,游移到水边。
沈家姐妹是年年来看七夕灯会,许是看多了,三人是兴致缺缺。
彩香踩着石阶,踮了踮脚,稍有兴致朝前看去,倏而扫兴踢着石头。
本以为今年还能看到几个温润如玉,芝兰玉树,翩翩公子。可打眼一眼看,都是鸳鸯一双,郎情妾意有情人,独独她们主仆三人,吃梨膏糖看、花、灯。
沈晚棠路过花灯摊时,手落在荷花灯上,她刚要拿起,却与另外一人碰上。
“江柔。”沈晚棠抬头,笑颜逐开,“江柔姐。”
“你是,沈晚棠。”江柔认出她来。
沈蓉停了步子,看向两人。
沈晚棠神色示意,“江柔姐,今夜也是来看花灯?”
“乐坊太静了,”江柔摇了摇头,笑容有点儿苦,“今夜是有情人,出来总归还是热闹的。”
沈晚棠转身莲花灯递给江柔,“那今夜是我们四人,凑成双,不是形单影只。”
她又拿了一盏桃花灯给沈蓉,“那我也要祝姐姐,来日必能遇得良人。”
沈蓉愣了下,笑出声来,“你啊。”
江柔拎起花灯,灯火如豆,微微闪烁。
“江柔姐,这位是我姐姐沈蓉,也是玉容阁掌柜。”沈晚棠适时引荐着。
“之前,晚棠送我一盒妆粉,我试着用了,沈掌柜可还有妆粉口脂?”
“那自然是有的,今日出门急,只带了盒口脂。”
沈蓉与江柔相视一眼,从袖中拿出口脂,借着烛光打开盒盖,点在虎口试色。
两人提着花灯,一言我一语,在街上闲谈走着,跟在后面的彩香,吃着冰酪。
沈晚棠见人走远,笑意渐淡,买了盏祈福的花灯,走去反向。
放花灯的岸口围满了佳人,沈晚棠沿着岸走远些,见寥寥几人,弯下腰,放下花灯。
烛光扑朔,沈晚棠拘起一汪湖水,从手指缝隙而过,温热的水总是握不住抓不牢。
今夜的花灯,她想送的
——是姐姐和师父。
她姐姐沈青竹,不过寥寥数次相见,沈晚棠后来失明,两人相谈,话也不知从何说起,情分淡薄的可怜。
或许......
沈晚棠无奈一笑。
放了她吧,她们早已是陌路人。
沈晚棠醒后给顾屿白写了封书信,也不知,信件应该到了益州三营。估摸他收到后,蹦脚骂她小兔崽子,嫌命长,把命栽进去了,说给他老人家养老,都他娘跟放屁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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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晚棠从沈家逃跑那晚,身子疼的撑不住,尖牙咬着胳膊,硬撑着朝前爬,泥沙湿滑,她困得合上双探,手抓不住草木枯枝,滑栽进深坑中。
深坑里摞满无头尸,皮腐肉烂,积满血腥土臭水坑中,灰白毒蚊在死人堆里,疯狂贪婪抽吸着食鲜血。
沈晚棠在烈火灼伤和密麻细针中反复痛苦。
临近子时,马声阵阵,一群腰带佩剑,身穿红衣飞鱼服的锦衣卫,托着生锈的铁链响着,地上的无头尸拖了一路血迹。
城外深坑,是锦衣卫处理无头尸地方,他们把镇抚司砍掉脑袋的死囚扔入此地,他们从马鞍上,那滴血的麻袋里掏出扔入坑中,溅起无数血花。
那昂臭的腥味,冲着几个锦衣卫撑扶树,吐着酸沫。
一把冰冷的银剑,在一具具死尸内来回□□,剑锋上喷满殷红的鲜血。
血,滴在沈晚棠滚烫的掌心中。
她想活。
沈晚棠咬着舌,疯狂刺激每根神经,眼皮强挣扎开一条缝。
短短的一脚之距,对沈晚棠来说,就像比三年暗无天日,无数谩骂折辱过得还漫长。
顾屿白拿帕拭去剑上鲜血,收剑归鞘,脚下一只微弱滚烫的手,覆在锦靴上。
手握上剑柄,正要出鞘。只听到,那沙哑,微弱的声音说着
——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