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联姻

送走了商纪之，顾辞才觉得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但他又不算完全踏实，商纪之此行从头至尾都让他感到不安，却又分明查不出有哪里异常。他少有这般感觉，便不由得有些心神不宁。

气候渐渐入夏，赵宝琮在理政上也更加显得轻车熟路了起来。她这一世十分好学，自然成绩也是突飞猛进，每一次早朝，她都会仔细听取群臣谏言，或当时批复或容后再议，都冷静沉稳。顾辞默默旁观，愈发觉得，他不能再放任下去。

赵宝琮认真起来，虽不敢说能成明君，但守成基本没有问题。如此，西梁前一世那般的惨况，大概就不会重现了。

顾辞清楚地记得，昭明四年苍澜河发生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水灾，殃及沿河七个州二十四个县，光是遇难和失踪的百姓便有数万人，更不要说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难民。然而当时国库空虚，已拨不出多少赈灾的款银，最终竟是靠着向各个家族募捐才勉强凑够了治河和抚恤的钱。大灾之后又有大疫，几个州县爆发瘟疫尸横遍野，有些村镇甚至尽数死绝，受灾州县人心惶惶，各地都是怨声载道。西梁在那一年大伤元气，甚至欠了三大营半年的粮饷，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赵宝琮还要在第二年举办婚典，奢华铺张，几乎是将国库的最后一点底子都用尽了。

三大营不断出现哗变的苗头，都被燕肃按了下去，但军中已经传出了诛昏君的口号。当时燕肃便说，如果继续任由赵宝琮胡作非为下去，到时候三大营失控，莫说是皇宫，就是顾燕两家也是自身难保。

如果这一世赵宝琮能够压制住这桩祸事，女帝的名望便绝不会像前一世一样一落千丈。此消彼长，到那时，他这摄政王，在朝堂上还能占多少分量呢？

“林焕不是称病了吗，我看他有一阵子没有上朝了。”顾辞下朝后回到王府，翻着手中一本治河疏略，随意问向柯虔，“他休养的怎么样了？”

“听说好得差不多了，这几天应该就会回去上朝。”柯虔答道。顾辞让他盯紧了林焕的动向，他虽不解，但也照做。

顾辞几不可闻地冷笑了一声，继续看着手中的书。他对林焕素来不满，不仅出于林焕对世家的反对，更出于他对赵宝琮的纵容——既然是帝师，便该以规劝皇帝为第一要务，然而上一世西梁忧患如此，林焕却绝口不提。若不是林焕撺掇，赵宝琮也想不到将自己立为郎君这么个馊主意，他也不想想，在那般灾害之后立郎君，西梁百姓会如何看待赵宝琮，此人不像是帝师，倒像个实打实的佞臣。

“那封信，你是怎么拿到的？”突然，顾辞抬头问道。

柯虔一愣，继而便反应过来顾辞问的是那封楚瑜写给薛玄的信。这段时间顾辞忙于应付商纪之没时间细问，现在得了空，便想起来了。

“祝女官和我说过她和薛玄以前的事，我便想着，能压制薛玄的人，大概只有楚庄主了。”柯虔挠了挠头，“我问了月白，他说西梁也有长夜山庄的暗哨，会定时向庄主汇报各处的消息，我便联系上了他们，请他们转告庄主薛玄的意图，若能让庄主出手稍微帮帮祝女官，事情就有转机了。”

“哟哟哟，都叫上月白了，”顾辞一脸嫌弃，白了柯虔一眼，“早知道你们两人如此兄弟情深，我便不必费那个功夫舍下脸面欠下人情，正好我还得给贺府和钟将军那里送去谢礼，你就用你自己的俸禄买了送去吧。”

柯虔嘿嘿笑了两声，点点头。顾辞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他心中相当动容，只是他和顾辞都不是什么婆婆妈妈肉麻的人，说不出多么感谢的话来，彼此心知肚明便足够了。

这时，有人进来禀报，“王爷，老爷来了。”

父亲？顾辞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心中疑惑。顾禅很少会来摄政王府，有事都是让下人禀报，怎么今天却会亲自来访？

不多时，顾禅走了进来，一进门便和气道，“阿辞，为父听说你今天得了闲，便来看看你。”

顾辞命人将茶水糕点都摆好，将顾禅迎到了议事厅里，“前段时间北齐皇子到访，诸事繁杂，没有去看望父亲母亲，还望见谅。”

“都是一家人，说这么见外的话做什么？”顾辞笑呵呵地坐下，连脸上的褶子都舒展了不少，“为父只是怕你独木难支罢了。你从小性子就独立，不肯轻易向人开口，有了难处也不和家里说。为父我别的帮不上，让家中子弟帮衬你些许还是做得到的，你无需客气，尽管开口便是。”

顾辞点点头，坐下后便等着顾禅切入正题。他这位父亲无事不登门，这些不过是寒暄，正经事还在后面。

果然，顾禅很快就开了口，“阿辞，你之前说要和燕家九小姐结亲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顾辞一愣，才想起自己前世致力于促成和燕家的婚事，以图燕家的兵权，这一世大事一件接着一件，他竟忘了这项。如今问起，他这才想到自己还有一个燕润禾要料理，只是顾禅突然问到此事也是奇怪，顾辞便不动声色，将问题抛了回去，“父亲怎么想起问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