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劈断诏罪墙
风栖躺在地上,浑身僵硬,她虽然眼睛非常不好使,但由于距离很近,还是认出了他。
面前之人,一袭黑色劲装勾勒出挺拔精瘦的身材,搭配着灰色护腕,显得干练简洁,他灰色腰封上,还盘旋着一条墨黑渊骨鞭,鞭上挂满倒勾,宛如初生的茶叶芽尖,末端洇染一点血玛瑙红。
“风栖,还躺着作甚?难不成要我背你去紫天阙?”
他扯出一抹笑容,露出两个酒窝,却毫无甜腻之感,相反,像是一条毒蛇,刚刚钻出花丛,头上顶着一朵红花,不仅增添不了美感,反更显诡异。
风栖缓缓坐起身,无意中扯动了身上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
她往后退了一步,抱住一棵大树,面无表情道:“我不去紫天阙。”
紫天阙弟子嘲讽道:“风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如今难逃一死,挣扎也没用。”
她摇了摇头:“我不是怕死,我只是……不想死。”
不想死,不代表怕死,正如你不想见到某个人,未必是害怕那个人。死,是一种解脱,是一种恩赐。她告诉自己,不能死,千万不能死。
她斟酌须臾,轻声询问道:“你们可不可以再建一道诏罪墙,然后把我重新钉在上面?”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很是诡异。
这无异于,某日,你养的鸡仔,突然开口说话了,它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可不可以烧一锅沸腾的热汤,我要跳下去洗澡……”
风栖身旁的壮汉也忍不住开口问道:“连老子都无法忍受诏罪墙的折磨,宁愿一死了之。你竟然,主动劝告紫天阙,再建造一道诏罪墙,重新把自己钉上去,这不是有病吗?”
风栖微微一笑,开口道:“再建一道诏罪墙,应该很简单才对。我喜欢诏罪墙,待在上面,既能登高望远,赏日出日落,又能身处人海,阅尽浮生百态。”
风羲墨盯着她寒玉沁水般的脸庞,心底无端怒气暴涨,粗暴地攥住她的胳膊,低斥道:“风栖,你到底在怕什么?”
他低下头,迫使她直视他的双眸。
那双眼睛里,糅杂着太多负面的情绪。
唯独没有她曾经习以为常的那些感情。
竟如此陌生。
风栖在心底无声叹了口气,缓缓松开了树干。
风羲墨怪异地看了她一眼。
解开枷锁后,她像是蚁后身边的工蚁,亦步亦趋地跟在风羲墨身后。
一不小心靠得近些,风羲墨陡然拿出他的渊骨鞭,在她面前挥舞了一下。
渊骨鞭上的倒刺寒光毕露,风栖下意识退后一步。
“你要不要梳洗一番,再去见家主?”他这番话说得面无表情。
风栖伸手抬袖,轻轻一嗅,果然臭不可闻,怪不得风羲墨会如此嫌弃。
十年时光,早就磨掉了她身为一个女子的爱美之心,因此,她冲风羲墨摇了摇头。
却似乎看见他翻了一个白眼。
一路尴尬无言。
直到抵达紫天阙。
风栖抬头望向头顶上方。
紫天阙伫立在偃师城的中央,是机关偃甲之地,以紫焱晶驱动,如云中玄鸟般,漂浮天空,是偃师城最高的地方,可以俯瞰整座城池。
紫天阙中,亭台楼阁星罗棋布,布局缜密,巍峨大门前,彩灯高悬,熠熠生辉,四周墙壁上描绘了繁复精致的四象图腾和三垣星官,由于作画燃料混合了紫焱晶粉末,既有装饰之效,也能够抵挡堕尸和魊鬼的入侵。
风羲墨凌空而起,风栖紧随其后。
紫天阙的主殿为“神殿”,侧殿为“武殿”和“文殿”,风栖和风羲墨步入“神殿”之中,三座巨大神龛映入眼帘,依次摆放着极乐庸神、无间罪神以及混沌虚神的巨大神像,偃师城的百姓匍匐在此,朝拜神祇、忏悔罪孽、寻求心灵慰藉。
在神殿正中央,许多百姓团团围住一人,将其当成神灵参拜。那人一袭绶带轻袍,金丝云纹的广袖轻轻扫落,宛如一朵初绽的佛莲。
“‘三界不安,犹如火宅,众苦充满,甚可怖畏。’花开无常,终须凋零,世事瞬息,何以守心,你们的罪过,已经向三主神诚心忏悔,你们的挣扎,三主神也全部看在眼里,我相信,三主神一定会宽恕你们的罪过,你们也将迎来涅槃的新生……”
他眉目不笑也似笑,从未有人能像他一样,将圣洁、温柔、慈悲,糅合得如此纯粹。
那些百姓听完他的长篇大论,表现得感激涕零,仿佛真的获得了重生。
紧接着,他从身后拿出那张色泽质朴的长琴,一首琴音从中指间流泻出,空灵清翛如高山净雪。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双手合十,紧闭双目,一边无声流泪,一边扬起嘴角,当真是如痴如醉,似乎连灵魂也得到了救赎。
连风羲墨都被这一幕触动,神色凝肃。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