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以声囚我
(一)
“刺啦——”锅盖被掀起,水珠倾泻而下,热腾腾的蒸汽四溢。
“吃馒头不?新鲜出炉,保证好吃!”
“来碗豆花!”
“正宗丹东草莓!”
“鲜肉馄饨——”
“牛肉面——”
熙攘却惬意的市井烟火白噪音里,陈写银对着白花花的书页昏昏欲睡,混沌中脑袋止不住地往下坠,快撞上桌面,脖子又在垂落瞬间苦苦支住沉重的头颅。
“把书翻到第一百一十七页……”
“嘀嘀嘀——起开!没看见有车啊!”
“哐当——”强烈的撞击声!金属在地上一圈圈回滚,滚烫的液体“滋啦”一声泼在地上。
“哎!你没长眼啊!”
她骤然惊醒,腾得站了起来,耳边一阵吵闹,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故。
灵魂被两个世界的声音撕裂,她如梦初醒,眼前是老师愠怒的脸,周围同学对着她窃笑私语。
“老师,我想去洗手间。”
“啧……刚才就看见你在那儿小鸡啄米,赶紧去洗把脸清醒清醒!”
陈写银匆匆忙忙跑出教室,一路冲到了教学楼顶层人迹罕至的洗手间,反锁外门,躲进隔间。
“兰祈恒?你没事吧?”
那头像是没料到她会在这时候讲话,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啊?你不是在上课?”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你没事吧?”
“哦……有辆货车在那儿倒车,把人豆浆桶给碰翻了。”
她松了口气:“那就好。”
“怎么?下课了?”
“没有,本来在瞌睡,这一撞……我当场起立……”
那头传来放肆的笑声,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谁让你上课戴了?不好好学习……”
“你到哪儿了?”
“开了一夜,歇会儿,马上到……”
陈写银想到什么,赶紧打断他:“不不不,我不该问,你别告诉我。”
“告诉你怎么了?你会举报我?”
“不,我不会,”她认真道,“只是没有人知道更保险。”
(二)
“嘭!”父亲的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上,纸杯里的水猛然震荡,往桌面上溢出了一圈。
“我再问你一次,兰祈恒在哪里?”
“我不知道。”陈写银坐在审讯室里,神情坦诚。
父亲黑着脸,对着单向玻璃招了招手,道:“给她上测谎仪。”
房门打开,进来两个穿着治安队制服的年轻人,一边观察长官的神色,一边犹豫着把仪器装到陈写银身上。他们掀开她的头发,把检测设备贴在她空荡的耳后皮肤。
“看着我说,兰祈恒在哪里?”父亲双手握拳,靠着桌子前倾过来,语气中满是威慑。
陈写银抬头,直视着父亲,一字一句道:“我不知道。”
片刻识别缓冲,测谎仪屏幕上跳出绿色对勾。
父亲的怒火在某种程度上被浇熄了,语气温和下来:“好了,我让人送你回学校。”
似乎在父亲看来,她不知道兰祈恒的行踪这件事被印证真实,比她真的交代出兰祈恒的行踪要好得多。
陈写银正想起身,手腕遽然一紧,一阵极度剧烈的痛麻自手部经络传遍全身,撕裂般的痛感直冲脑门,她下意识挣扎,疼痛却想要劈开她天灵盖般加剧,她不禁哀嚎着……
醒了过来。
发绿的白光充斥着逼仄闷人的潮湿房间,手脚皆被电环缠绕,她被固定在一方坚硬的平台上——如果这也能称为床的话。
房间上空传来机器提醒声:“再次警告,请勿反抗。”
脑袋似乎被麻痹了部分神经,但她还是能感觉到金属钻头崩着她的头骨侧面,发出“嗡嗡”的冲击声,随后传来隐约的热意,接着飘来一阵焦香。
她松弛了肌肉,失神地盯着发霉的天花板。
“祝鸢?”她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嘴唇翕动,却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没有回应,想来是祝鸢被取出了,用一种粗暴的方式。
到底在她脑子里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或多或少填补了她独处时的大片空白,她对此是有些依赖的,可离开时却如此安静,都没来得及说声再见。
(三)
这年下第一场雪时,陈写银正坐在图书馆细长的木格窗前复习。
周围倏然荡漾开喜悦的气氛,余光里不断有人离开座位,她将注意力从辅导书里抽离,环视四周,本来坐满人的自习室已经空了一大半。
抬头望向窗外,才发现靛蓝色天空中,已经飘起大雪。
她收拾了东西冲出大厅,一路爬楼冲上天台。
把手伸在半空,形状清晰的雪花扑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