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谁同行
“要不,我们把马拴在这里留人看守,不用牵马,说不定还走得快些?”张姝试着跟陆蓁提议。范大人不就是一路走上来的么。
吴倩儿凉凉的瞅了她一眼,拍板定音,“回吧!我们想去红螺寺不定什么时候就去了。范大人刚跻身显贵,能得到在国寺供奉的资格怕不太容易,我们还是莫耽误他上山。”
吴宣林皱了皱眉,沉默不语。
陆蓁忍不住怼她:“吴三,你是属狗的吗!”
就吴倩儿张口吐不出象牙来的这张嘴,陆蓁很怀疑,如果她不是皇后的妹妹,早就被人套麻袋打几百回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范大人的脸已红的像猪肝。
老母亲随他移居京师十来年,去世时他没能为她挣一个诰命,甚至无钱送回老家与亡父合葬,牌位也一直寄放在寒庙中。
他最近刚升了刑部司郎中,才有资格将母亲牌位供奉到国寺。所以今日徒步上山,无论如何要走上去。
被吴倩儿明晃晃说出来,他窘态毕露。
“我与范大人一同上山吧,家父也是年初才把祖父母牌位从乡里迁来。得供奉的资格不易,从京城来一趟红螺寺也不容易。既然来了,上去拜望是应该的。”
张姝摘下帷帽,微笑道。
几个世家子被眼前明媚的面容晃得挪不开眼,“……要不我们也一同去?”
“你们……”吴倩儿抽了抽嘴角。
吴宣林从树下走过来,对张姝道:“张娘子孝心可嘉,要去便自去罢。不过,少与那些文官掺和到一处,免得如侯爷那般被小人利用!”
他的声音虽不大,众人离得不远,都听的一清二楚。再看范大人的眼神就充满了戒备。
近日来,京中王公勋贵与朝中六部三司不大对付。勋贵对朝廷新政嗤之以鼻,不敢明着与内阁和锦衣卫作对,只敢与朝廷的“走狗”——六部衙门一争口舌,斥他们为虎作伥。六部也不甘示弱,骂勋贵们为国之蛀虫。
“我言尽于此,张娘子自己看着办。”他说完,就去树底下解马的缰绳,又叫了几个侍卫留下,护送张娘子上山。
“张娘子,还是一起回吧,天色渐晚,山上说不定有狼……”
几个贵女七嘴八舌的劝道。
陆蓁心想,这不是鬼扯么,这一片山脉所在之处不是行宫别院就是国寺庙田,又不是什么荒山野岭。总有人来人往,野兽没被驱跑也早被人吓跑了。
可是她真的不想再往上爬了,爬来爬去都是山,没甚意思……
张姝摇摇头,劝面露难色的陆蓁和大家一起下山,对吴宣林的背影喊了一声“留步”。
“二公子,何为小人?是进馋言者还是铮言不讳者?是尸位素餐者还是恪尽职守之人?是不辨是非还是赏善罚恶?我虽愚昧,是非好歹总分得清!您上次说,我与……不是一路人,也许您没有说错。”
“然,我与公子您更不是一路人。”
在公府别院这几日的憋屈终于都发作出来。
承恩公夫人没有约到她母亲,就没有来。皇后娘娘的继母邱夫人过来照看他们这群郎君和女娘。
从邱夫人,吴倩儿到别的贵女,无不把她看作公府即将过门的次子媳,话语间或调笑或别有深意,总爱把她和吴宣林推做一处。
吴二郎一言不发,不否认也不辩解。她心中又慌又怕,竭力回避,不与他碰上。
还好后来陆蓁来了。她心里总算踏实了些。
这会儿,少年郎君和少女们头回见温柔美丽的张娘子出言咄咄逼人,一个个都愣了神。
吴宣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张娘子,您真是侯爷的好女儿。自己父亲挨打,还跟外人一起叫好。换做我,可说不出来这话!”
吴倩儿冷冷讥讽。
张姝脸色黯然,变得苍白。
“我陪张娘子一同上红螺寺。”
一道沉稳的嗓音破空而来。
从山谷小路拐弯处出现两人牵着两匹马。
空谷上方,天上的白云时聚时散,夕阳的光晕透过密林打在杨敏之身上,橘色光影晃动。
他一身玄衣玉冠,牵着马从夕阳中来,眉目俊美隽永,深邃的眼中也仿佛镀了一层薄碎的金光,闪烁柔色。
将手中缰绳和马鞭递给杨清,从人群中穿过,径直走到张姝面前,拱手。
“都察院失察,连累侯爷受责罚,是敏之之过。我登门赔罪,侯爷闭门不见,只怕还在生我的气,让我惶恐不安。还请张娘子代我向侯爷致以歉意。”
老范上前跟他拱手行礼,殷勤问安。
在西山别院住了多日的众人这时才知道杨敏之现在已升任都察院右都御史。
他通身仿佛沾染了山谷中的清幽冷冽,生人不得靠近。
众人噤若寒蝉不敢言语。